某日,一支流矢正中朱溫左腋,鮮血噴湧而出,浸透徵袍。左右正要攙扶詢問,朱溫瞪眼呵斥:“給我退下!”忍著劇痛,指揮排程如初,彷彿沒有受傷一樣,士氣也因此並未受到影響。

從五月到九月,蔡賊雖然屢敗,卻仍負隅頑抗。

現在的秦宗權,重演了幾年前困守長安的黃巢。雖然號稱是“大齊國皇帝”,其統治範圍也不過是區區一座孤城。

敬翔為朱溫出謀劃策,指出繼續圍困蔡州,事倍而功半,不如趁此機會,東圖徐州。

秦宗權的兵力被壓縮排孤城,人數眾多但士氣低落,若急攻,則勠力同心,易守難攻;緩之,則自相猜忌而不攻自潰。況且近半年的圍攻,也使朱溫面臨糧草供應不足的窘境,若再苦撐,只怕節外生枝。

朱溫聽從了敬翔的建議,解圍撤去。

果然,就在年底,秦宗權部將申叢發動兵變,生擒秦宗權,砍斷了秦宗權的一隻腳,然後向朱溫獻城投降。

朱溫立刻將捷報上奏朝廷,並表奏申叢為蔡州奉國軍留後。

幾天後,秦宗權的另一位將領郭璠誅殺申叢,將其人頭連同秦宗權一起押送到汴州,報告朱溫說申叢陰謀重新擁護秦宗權。

朱溫微微發笑,心說你自己信嗎?算啦,當著水賊別使狗刨,都懂的。於是表奏郭璠為蔡州奉國軍留後。

在押送秦宗權去京師之前,朱溫特意盛裝相送,穿著最華麗的戎裝,周圍環繞著最威嚴的儀仗隊,撩開囚車外的簾布,要以勝利者的姿態欣賞這個活生生的戰利品,順便羞辱一下這位老對手。

“嘖嘖嘖,我曾多次好言相勸,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假如你早日幡然醒悟,與我一起效忠於朝廷,哪會落得今天這般熊樣?你呀你呀,哈哈哈……”

秦宗權緩緩抬起頭,透過額前凌亂的幾綹頭髮,睥睨而視,不卑不亢,反唇相譏道:“要是沒有我秦宗權,還會有你朱溫的今天?上天把我賜給你,當升官發財的墊腳石(僕若不死,公何以興?天以僕霸公也)。”

一語道破天機,朱溫無言以對,羞憤難當。

秦宗權仰天大笑。

朱溫怒摔簾布,“給我押走!”

“吱呀呀——咣噹當——”囚車搖搖晃晃,緩緩上路。

車內的秦宗權看破生死,看透紅塵,在囚車裡放聲狂笑。那是發自肺腑的狂笑,那是參透一切、大徹大悟的狂笑,是對追逐名利的朱溫的無情嘲笑。

朱溫無地自容。遠去的秦宗權笑出了豬叫。

新登基不久的唐昭宗在長安延喜樓受俘,下令將賊首秦宗權遊街示眾,然後西市獨柳下斬首。不是狗脊嶺,挺給秦宗權面子了;將其偽皇后趙氏笞死。

遊街示眾之時,秦宗權忽然把頭伸出囚車,對監斬官孫揆說道:“請大人明察,我怎麼能算叛徒呢?只不過是報國無門啊(宗權豈反者耶?但輸忠不效耳)。”

回答秦宗權的,是圍觀群眾的捧腹大笑。

真理無需證明,謬論亦無需反駁。

秦宗權死了。

如秦宗權所說,朱溫成了“收菜”戰爭的最大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