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書說朱溫一向很器重薛貽矩(素重之),所以才推薦他入朝做官。“素重之”只是表象,其實是有著更深層次、卻不難理解的政治邏輯:

薛貽矩年輕時負有盛名,自帶流量,卻因政治立場問題而不受重用,有名而不得志,又非常渴望飛黃騰達,這就是朱溫最需要的政治棋子。

朱溫把他提拔進朝廷,薛貽矩一定會對朱溫感恩戴德,銘記朱溫的知遇之恩、提攜之恩,何況如今的朱溫遠比當年的韓全誨有勢力,為了升官發財,薛貽矩曾不顧廉恥地向閹黨搖尾賣乖,面對朱溫主動拋來的善意,他又豈會無動於衷?所以,薛貽矩必然死心塌地地為朱溫效力,心甘情願成為朱溫的狗腿子。

再看朱溫給他的職位——吏部尚書。吏部,主要負責文職官員的挑選、考核、任免等工作,大致相當於今天的組織部。朱溫把薛貽矩安排到吏部,就是讓薛貽矩發揚模範帶頭作用,為朱溫集團發展下線,讓薛貽矩成為朱溫在文官集團中的代理人,從而使新晉文官集團緊密團結在以朱溫同志為核心的權力體系中。

在崔胤、柳璨相繼敗亡之後,薛貽矩成為朱溫在文官集團中的最重要的代理人。所以這一次,由薛貽矩手持詔書,奔赴汴州傳達哀帝的退位之意。

正月二十七,薛貽矩見了朱溫,如同狗子見到了主人,搖尾吐舌,恭敬順從溢於言表,他堅持以臣屬禮覲見朱溫,把馬屁拍得清新脫俗。

朱溫此時還在扮演唐朝忠臣的角色,於是“揖之升階”,向薛貽矩作揖還禮,並恭請他拾級而上,因為自己是唐臣,而他薛貽矩是宣讀唐天子聖詔的。

薛貽矩不敢造次,說殿下您德高三皇、功過五帝,天、地、人全都歸心於您,唐朝皇帝是真心效法古人,要學堯、舜,行禪讓之禮,我怎敢違背?

隨後,薛貽矩就在庭院中衝朱溫行三跪九叩之君臣大禮。那意思是雖然您還沒有正式走上皇帝的領導崗位,但在我小薛心中,您一直都是最紅最紅的紅太陽!

朱溫稍稍側了一下身子,側身受禮,表示自己畢竟還不是皇帝,不能坦然接受。但心中對薛貽矩的乖巧十分欣慰。

薛貽矩回到洛陽後,終於給哀帝帶回來一個好訊息:朱溫鬆口了,已有接受禪讓之意!

朝廷上下歡欣鼓舞,總算不必擔驚受怕了。

哀帝表示願意立刻禪讓,當時已經是正月底,於是下詔二月初傳位,並委託宰相書面通知朱溫。

朱溫回信禮貌性地拒絕一下,“這樣不太合適吧?”

哀帝:“朕認為很合適。”

朱溫:“好嘞。”

剛進二月,文武百官就迫不及待地聯合上疏,奏請哀帝退位。

二月五日,哀帝詔令宰相率領文武百官前往汴州勸進,朱溫則派使節阻攔。這是禪讓的一般程式。

與此同時,天下藩鎮(親朱派)、中央與地方官員也集體奏請朱溫接受禪讓,以上順天命、下合民心。

朱溫還是一再推辭。

三月,哀帝再派薛貽矩前往汴州,耐心轉達皇上要禪讓的誠意,又派禮部尚書蘇循攜帶著文武百官的聯名奏章前往汴州。

隨後,哀帝御筆寫下退位詔書,堅決要把皇位讓給朱溫。朱溫同志,你再不接受皇位就是抗旨不遵、大逆不道!朕不高興了。

哀帝以張文蔚為冊禮使,蘇循副之;楊涉為押運傳國玉璽特使(押傳國寶使),張策副之;薛貽矩為押運皇家御印特使(押金寶使),趙光逢副之;其餘文武百官連同皇帝專用的“法駕”,一起前往汴州,迎接朱溫來洛陽登基,承繼大統。

張文蔚、蘇循、楊涉、張策、薛貽矩、趙光逢,這六人就是唐王朝的抬棺人,他們以專業團隊的精湛業務能力,為大唐王朝抬棺舞蹈。他們的名字也因此青史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