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氏傳兩世,又遭兵變,三軍推舉大將樂彥禎(樂行達)為節度使;

樂彥禎未等將位子傳給兒子樂從訓,就遭遇兵變,三軍推舉大將趙文弁為節度使;

趙文弁稍稍不合三軍心意,便被當眾砍下腦袋,三軍拎著趙文弁的人頭,聚眾高呼“誰願當節度使?”人群中有人應和,此人便是羅弘信。羅氏坐鎮魏博,這段故事前文有過詳述。

羅弘信死後,三軍擁戴其子羅紹威繼任節度使。

稍加梳理,不難看出,魏博境內的部隊之驕橫,已經達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節度使之人選、乃至節度使之生死,皆由他們說了算,朝廷的委任狀只是走個程式。而這支部隊就是令人生畏的“魏博牙軍”。

牙軍制度也是始於田承嗣。簡單說,就是一支私人武裝力量,由田承嗣負責招募、訓練、發餉,所以牙軍只效忠於節度使本人。

為了照顧士氣、提高效率、節省成本,牙軍自誕生伊始就被職業化、社會化。牙軍不僅拖家帶口,還有相對獨立、封閉的居住區,即“牙城”,可以理解為軍區大院,他們享有著諸多特權和福利,屬於藩鎮轄境內的特權階級,所以他們往往不願與普通百姓通婚,基本都選擇內部聯姻,久而久之,牙軍內部盤根錯節,無人能撼動。

也正因其“社會化”,一個牙兵的背後,是一大家子的負擔,而軍餉顯然無法支撐起牙兵、牙將的巨大開銷,所以除了固定工資之外,牙軍的最大收入來源是節度使的賞賜。聚眾討賞,也成了牙軍們的日常工作。

假如節度使是位兩袖清風的正人君子,那麼他必然無法滿足牙軍們的胃口,於是牙軍階層倒逼著節度使必須盤剝境內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供養這夥特權階層。

如果只是作為吸血鬼、寄生蟲,那麼牙軍也就沒那麼可怕了。真正的可怕之處,是牙軍們淘汰清廉無能的節度使的方法,動輒誅殺、屠滅滿門,實在血腥。在唐末,魏博牙軍和武寧(徐州)牙軍的驕橫是最出名的。

魏博牙軍從田承嗣開創以來,至羅紹威這一代,已經有二百年的歷史,尾大不掉,積重難返。羅紹威一直將其視為心病,生怕哪一天他們再次譁變,砍下自己的頭顱。

果然,大唐天祐二年(905)七月,牙將李公佺率領牙兵在魏州發動兵變,幸被羅紹威及時察覺,李公佺打砸搶燒一通後,逃往滄州,投奔了滄州劉守文。

早在朱溫圍困鳳翔、爭奪昭宗的時候,羅紹威就嗅到了危險的臨近,屢次密信朱溫,請求他幫忙解決牙軍危機。當時朱溫分身乏術,只能好言安慰。

李公佺的“魏州兵變”使得羅紹威更加寢食難安,急忙向朱溫通告境內局勢,請求朱溫出面解決內亂。

魏博是河朔諸鎮之觀瞻,如果朱溫連這個最親密的夥伴都保護不了的話,那麼蠢蠢欲動的河東李克用、幽州劉仁恭必然會重新介入地區事務。而且羅弘信、羅紹威父子是朱溫傾注了大量心血才培植起來的地區代理人,豈能輕易割捨?

魏博平,則河朔寧。

朱溫對羅紹威不再虛與委蛇,而是暗中定下里應外合之計,幫羅紹威徹底解決牙軍之患。

可如果催動大軍開赴魏博,勢必會激起魏博牙軍的強烈反彈,難免不會鋌而走險,後果將不堪設想。瞞天過海,談何容易。

就在這時,一個好訊息從魏州傳來:朱溫的女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