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珍威震河朔的同時,河陽張全義也向朱溫發來了求援信。

原河陽節度使諸葛爽,偷襲魏博韓簡,致使韓簡兵敗身亡,次年,諸葛爽也病逝。大將劉經、張全義擁立其子諸葛仲方為河陽留後。

新帥諸葛仲方年齡尚幼,主少國疑,擁立他的大將劉經,也就成了“攝政王”,軍政大事皆出劉經之手,從而引起了另一位“老臣”的不滿,此君便是諸葛爽的心腹愛將——河陽節度副使李罕之。

李罕之,太有料了。史籍原文相當搞笑,是為數不多的能讓讀者笑出聲來的人物傳記。很難相信是出自嚴肅權威的“二十四史”:

“少學為儒,不成,又落髮為僧,以其無賴,所至不容。曾乞食於酸棗縣,自旦至晡,無與之者,乃擲缽於地,譭棄僧衣,亡命為盜。”——《舊五代史·李罕之傳》

基本不用翻譯了吧。

天生我才必有用。李罕之身強力壯,膂力過人,厚顏無恥,天生賊王八的料,多次碰壁之後終於找到了合適的職業:強盜。

恰逢黃巢造反,李罕之欣然從賊,果然發揮所長,“漸至魁首”。後來,黃巢屢敗於高駢,李罕之便與秦彥、畢師鐸等投降高駢,高駢表其為光州刺史。

不出一年,蔡賊秦宗權肆虐,李罕之棄城逃跑,依附於河陽節度使諸葛爽,因與諸葛爽的早年經歷神同步,又驍勇善戰,而深受諸葛爽器重,被表為河南尹、東都留守。

諸葛爽的前半生也是個段子,與李罕之一樣,史籍原文就很搞笑,這裡稍加翻譯,前文有所提及,在此拿出來跟李罕之對比:

早年為縣派出所臨時工,因遭縣令的笞責,怒而辭職,當起了民間閒散藝人,路邊賣唱,唱得太難聽,沒人給錢,恰逢龐勳作亂,於是欣然從賊附逆,後來龐勳失勢,投降朝廷,累功升遷,又在黃巢之亂中反覆無常,大搞政治投機,漸成河陽節度使。

諸葛爽對李罕之的內心獨白是:“你無恥的樣子很有我年輕時候的神韻。”

當李克用遭“上源驛事變”之後,途徑洛陽,受到了李罕之熱情款待,及時撫慰了李克用受傷的心靈,二人結下了深厚的友誼。這一點很重要,從某種程度上說,這次關懷為李罕之奠定了一生的榮光。

蔡賊秦宗權派孫儒剽掠東都,李罕之敗逃,孫儒將東都洛陽洗劫一空後,又縱火焚燒宮闕房屋,隨後撤走。李罕之率部回到東都洛陽,收拾殘垣斷壁。

諸葛爽死的時候,李罕之正屯兵於澠池,痛失“擁立之功”,又因是“先主寵臣”,自然要遭到“攝政王”劉經的排擠打壓。

劉經聲稱要親自鎮守洛陽,率領大軍來到洛陽,然後突襲駐防澠池的李罕之,不料被李罕之打敗。劉經棄城逃走,李罕之窮追不捨。

劉經急忙調派張全義領兵支援,阻截李罕之追兵。

張全義也對劉經心懷不滿,於是陣前倒戈,與李罕之兵合一處,共同攻擊劉經,不勝,於是二人退保懷州。

沒過多久,陰魂不散的孫儒又回來了。“監國攝政”的劉經再也無暇顧及李罕之、張全義,集中全力對抗孫儒,結果被孫儒打敗,劉經保護著幼主諸葛仲方,駕一葉扁舟,逃到汴州。

孫儒遂自稱河陽節度使。

恰逢秦宗權“殺豬”失利,蔡賊勢力士氣低落,賊兵賊將驚做鳥獸散。孫儒也不得不再次撤出洛陽一帶。臨走的時候,照例對當地進行了系統性破壞,能帶走的就帶走,帶不走的就付之一炬(盡驅河陽之人殺之,投屍於河,焚燒閭井而去)。

東都洛陽,自黃巢之亂以來,屢被戰火侵擾,繼黃巢之後,又遭秦宗權、孫儒輪番蹂躪,史籍記載,此時的洛陽城幾乎不存在完整的建築,一眼望去,全是斷壁殘垣,“白骨蔽地,荊棘彌望,居民不滿百戶”,“四野俱無耕者”。

若問古今興廢事,請君只看洛陽城。

河陽地區的荒廢凋零,秦宗權、孫儒要負主要責任,說他們罪大惡極、惡貫滿盈,一點兒都不過分。但是,南中國的某些地方卻為巨匪孫儒修下祠堂,世代供奉,其中的原因將在後文一一呈現。

孫儒走後,李罕之與張全義進駐河陽,收拾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