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舜炫耀武力失敗。武的不行,就來文的。

徐雲虔交上國書,回館驛歇息。

南詔君臣等不及明日的正式外交會晤,竟然派副部級官員直接跑到禮賓館,舌戰徐雲虔。

“貴府的公文,竟然要我們的皇上向大唐稱臣納貢。我們皇上已經另派特使從西川前往長安,跟爾邦約為兄弟之邦,或者成為甥舅之國(指唐公主下嫁)。兄弟也罷、甥舅也罷,一家人見面送點禮物意思意思而已,哪來的什麼進貢?”

面對南詔群臣咄咄逼人的態勢,徐雲虔表現出了大國外交部新聞發言人應有的職業素養,他不卑不亢,思路敏捷,慨然應對,採取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語言技巧,給南詔群臣下套。

徐雲虔面帶微笑,悠然問道:“你們的皇上是景宗皇帝(指世隆,景宗是他的諡號)的兒子,景宗皇帝難道沒有兄弟?這些兄弟可都是你們皇上的叔父啊。”

南詔群臣互相對視一下,“那當然啦!”面容略微放鬆,神情稍稍鬆懈。

徐雲虔再來一招上屋抽梯:“皇上是君主,連他的叔叔也得向他俯首稱臣,更不用說兄弟和外甥了。”

“這……”南詔群臣這才發現中了埋伏,一個個瞠目結舌,無從狡辯。

徐雲虔乘勝追擊,痛打落水狗,繼續說道:“更何況,你們皇上的祖先,正是靠大唐的支援和冊封,才統一六詔。”

有理不在聲高。徐雲虔面帶和藹的微笑,從容不迫娓娓道來,輕柔舒緩,卻如綿裡藏針,柔中帶剛。

一句話叼在了脖嗉上,還給我大言不慚地一口一個你們的“皇上”呢?你們皇上的法統根基是什麼?我們大唐的冊封!從法理上,你們南詔就是我們大唐的附屬番邦,這是根兒!

南詔群臣面面相覷,鐵的事實,誰也不能賴賬。

“兩國之間也確有小小的摩擦,也無非是在兩國邊疆的小衝突而已,”淡化矛盾,為和談做鋪墊,而不是為吵架鬥嘴埋雷,

“遵守祖先的意願,是‘孝’;侍奉有恩於己的大國,是‘義’;結束戰爭,是‘仁’;遵守名分,是‘禮’。這四種行為,都是值得尊崇的美德。”

莫非,你們南詔不以仁孝治天下嗎?就不講禮義廉恥、仁義禮智信嗎?你們何以立國?

南詔群臣啞口無言,這才知道了大唐的厲害,隨便一個地方節度使派來的使節,處級幹部吧,就能把他們一國最高階別的官員們駁得無言以對。

帶著對徐雲虔的尊敬與對宗主國大唐的敬畏,南詔群臣辭別了徐雲虔,並將舌戰之敗況如實稟明瞭南詔國主隆舜。

隆舜也對徐雲虔肅然起敬,對大唐更是心懷愧疚。於是提高了接待規格,並熱情挽留長達半個多月,藉以向大唐示好。

徐雲虔臨歸國時,隆舜交給他兩份裝有公文的木匣,一份遞交給宰相辦公廳(中書),一份交給嶺南西道。在公文中,隆舜心服口不服,仍然拒絕向大唐稱臣納貢。

南詔雖然不肯臣服於大唐,但其羸弱的國力已經不允許其繼續對唐發動戰爭。他們也只能過過嘴癮,窮橫窮橫的。

徐雲虔不辱使命,順利完成南詔之使。

如果這次出使能讓南詔國主隆舜遞降書、納順表,向大唐俯首稱臣的話,那就完美了。那麼徐雲虔這次出訪南詔的事蹟,也將與張謇出使西域、蘇武牧羊等並列齊名,在中國外交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光輝一頁。

因為一旦南詔徹底臣服,大唐就有更多的精力和資源來對付黃巢草軍,興許唐朝滅亡的時間表就將向後拖延幾年。

歷史無法假設。

何況徐雲虔屬於臨危受命,辛讜是實在沒有人選的情況下,說難聽點兒,趕鴨子上架。徐雲虔能做到這一步,在巨大的壓力面前不辱國體,以唇舌之力震懾南詔君臣,已經是可圈可點的了。我們不能再要求一個沒有軍隊護送的文弱書生,憑兩句話把南詔徹底征服,太難為徐雲虔同志了。

儘管如此,徐雲虔出訪南詔,也應該算作是一次相當成功的外交事件,在外交史上放出萬丈光芒。

正因撫平了南詔,朝廷才敢把高駢調走。

接替高駢的新任節度使也是個狠角色,他就是屢屢重挫王黃草軍的原忠武軍節度使——崔安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