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鸞目光掃在蕭璟的身上,逐漸的冷卻了下去,“上次,你在破雲莊內圍殺阿九,其實並不是因為阿九和黎橦勾結,而是因為阿九知道了當年的所有秘密,他知道了一切,你懼怕他回來,所以你才殺他的,對吧?”

城主的目光終於從那顆頭顱上轉移到蘇青鸞身上了,看她的眼神也不再像剛才那樣不把她當一回事,此刻是深深的戒備著。

蘇青鸞不理會這等目光,低著頭似是喃喃自語,語氣沉得只有在場兩人都能聽得到,“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阿九為何要留著這顆頭顱,明明這個鄴公子是當年挑起雲城大亂的人,是害得他母親死了的人,該是他的仇人才對,為什麼他要如此費心而珍重的收藏這顆頭顱?”

她說著,又看向蕭璟,滿臉是疑惑,“我又想不明白,為什麼阿九是你的親生兒子,何況當年成追夫人也不是他殺的,你為何就這麼容不下他?虎毒尚且不食子,何況人乎?直到,我從那條暗道一路走來,心無雜質的想著這一切,我忽然想通了。”

“因為,那顆頭顱是阿九的親生父親,你根本就不是他的親生父親。他也不是你的骨肉,蕭定山才是。所以,你能那麼痛快的想殺就殺。”

城主依舊不說話,目光停放在那口箱子上,但臉上神情卻也已經鎮定下來了,在認真的聽著蘇青鸞的話。

蘇青鸞說:“而當年被梟首懸顱於城樓上的,不是所謂的鄴公子,是真正的城主蕭璟。”

蘇青鸞說到此處的時候,眼前的城主目光疏然一緊,徐徐的轉頭看著蘇青鸞,這目光像獅子、像老虎,像極了被人觸到的逆鱗,直想將眼前的蘇青鸞給吞噬了。

“而你,才是當年那個挑起所有事端,最後將城主和他夫人殺了的幕後真兇。”蘇青鸞迎上了他此刻想殺人的目光,兀自一笑,有種看透一切的通透。

“我說得對嗎?鄴公子!”

這下,城主原本一直緊握著的拳頭忽然鬆了下來,他那如同猛獸一般要吞噬人的神情在頃刻之間也煙消雲散,他看著蘇青鸞的時候,忽然就笑了起來。

這種笑,酣暢淋漓,就像是一個人獨自守著多年不可告人的秘密,守得已經是筋疲力盡,會然有一刻陽光透進來大白於天下,他忽然覺得無比輕鬆了起來。

“蘇青鸞,我小瞧你了。”他的笑停了下來,再抬眸起來,這“蕭璟”的目光已然多了一絲孤清與落寞,正確來將,這鄴公子的身上本就該是這樣的神情與氣質。

而讓蘇青鸞錯愕的是,這個人她見過的。

在校場的時候,她看到馬車上那個青衫男子,那時候她一直以為那是城主蕭璟,其實不是,那個就是鄴公子,眼前的鄴公子。

他假扮了城主,十年之久!

那時候他尚且青衫落拓,失意孤寂,坐在那馬車上看著校場裡的蘇慕,那個時候他就在盤算著怎麼剷除雁翎軍了吧!

蘇青鸞還記得,他登上馬車之後,去了黎橦的都府邸後門。

她尚有不明白之處,趁著這會問清楚,“黎橦與你,是什麼關係?你與真正的城主蕭璟,又是什麼關係?”

蘇青鸞的話音落下之後,整個凌雲閣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彷彿這裡並沒有人在,只有那靜默的靈牌與那顆沉睡了十年之久的頭顱,兩兩相對。

許久許久之後,才聽到長長的一聲嘆息聲,“黎橦,是我親舅舅。”

說著,鄴公子對著蘇青鸞一笑,道:“你說得對,我不是蕭璟,真正的城主蕭璟就在那……”他指著桌案上放著箱子之處,悻悻然的,“那傢伙,十年前叫我一刀砍下了,成王敗寇,死不足惜!”

說著,他一拍腦門,道:“忘了自我介紹,我的真名叫做,蕭鄴!”

“我與蕭璟,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老城主看上了我的母親,偷偷生下了我,那時候城裡人心軍心不穩,他沒法認我,所以……我只能當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子,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和我有同樣血統,長著同樣一張臉的人,一步步建功立業,繼承父親的城主之位,明明……我也可以的。”

可能怎麼樣?

蕭鄴就是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子,只能青衫落拓的立於城樓下面,抬起頭高高仰望著蕭璟在城樓上一呼百應的模樣,那是何等的豔羨與妒忌啊!

蕭鄴摸著自己這張臉,順著輪廓之後又一副嫌棄的模樣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有時候我也嫌棄自己,為什麼要和蕭璟長得一模一樣。這十年只能頂著他的名字活著,深怕被人察覺,深怕下一刻,就有人提刀砍下我的頭顱,就像我砍下他的頭一樣。”

“而你最怕看下你頭顱的人,是阿九!”蘇青鸞替他補充了一句。

蕭鄴抬眸盯了她一下,沒有否認,兀自點了點頭,算是肯定她的話。

“所以阿九想起了一切,他知道了你是假冒的城主,所以……你非殺他不可!”蘇青鸞轉頭看向了那塊靈牌,城主夫人的牌位,她不解。

“十幾年前,你又為什麼肯放過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