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身子以上的骸骨掛在崖邊上,只剩那一雙黑洞洞的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前方,小藥趴在蘇青鸞的身上,看著那眼洞裡折射出多少年來的往事。

有一夜,小藥守在藥罈子裡,忽見老怪又不知道從哪裡抱來了一個小孩兒,小藥記起來了,那個小孩還衝自己笑了。

可沒過多久,那笑容就不見了,在哭喊聲之中,師傅說:“這藥引子不行,蔫了吧唧的,用了得了……”

用了得了!

他們是人啊,小蘇說的,會哭會笑的人,不是藥,也不是草……就像記憶中那個衝他一笑的同伴,小藥記得,自己也是會笑的。

但是此刻,映在懸崖邊上這具骸骨的眼洞裡,小藥卻忘記了自己怎麼笑……怎麼笑?

他難受,他悲憤,他似乎看到了那個衝自己的笑後來又死去的孩子,就像是自己,此時此刻只剩下恨不得把肺腑全部哭喊出來的吶喊聲,“他,他……”

“他不是……不是我師傅,不是,他就是魔鬼!”

終於,小藥衝著掛在懸崖邊上的那副骸骨大聲吼了出來,在這吼叫聲中,伴隨著風吹過來的那一刻,骸骨原本就搖搖欲墜了。

在這一刻,忽然砂石一鬆,那具骸骨也無處著力,直接往懸崖萬丈下墜落。

直至這一刻,蘇青鸞看到了她的小藥回來了,她迷濛的想睜開眼,可是卻是怎麼努力都無濟於事,甚至於最後想要伸出手再來捧捧他哭成淚人兒的小臉,也沒那個力氣了。

哦,她記得了,這瓜孩子,都不知道自己有毒,一口就咬下去,蘇青鸞忍不住破罵了一句,“破孩子!”

隨後徹底暈了過去。

小藥趴在懸崖邊上,看著那萬丈懸崖下雲霧繚繞,那一段在藥罈子裡浸泡了幾十年的過往也一併墜落了下去。

他喃喃的說:“你對我,一點都不好!”

說著,他回頭看了一眼蘇青鸞,竟也隨著她一併暈了過去。

蕭肅容見狀,趕緊衝過來抱起了蘇青鸞,旁邊歌盡提醒,“她的指尖有毒。”蕭肅容才恍然,將她放下,想也不想將自己衣襟下襬一撕,撕開的布條綁住她的手臂筋脈,防止毒液竄流,於是一口一口幫她將毒液吸吮出來。

歌盡站在那裡,呆呆的看著小藥。

“去哪裡?”歌盡問。

“先回草廬。”蕭肅容想了想,又說:“君無雙在那裡,這些被偷盜來的小孩總該有個交代。”

歌盡一想也是,看了看昏迷的蘇青鸞。

蕭肅容知道歌盡在擔心什麼,他說:“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她的。”

歌盡這才放心,抱著小藥先行回了草廬去。

懸崖邊上,晨風伴隨著朝陽徹底升上了天空,無盡的黑夜也終將會過去,照映著在懸崖邊上兩人的身影交疊在一處,難捨難分。

蕭肅容直到幫蘇青鸞將毒血吸進,最後吸出來的是鮮豔的紅時,才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他看著昏迷之中的蘇青鸞,一時陷入了怔忡裡。

守在錦城義莊裡的蘇青鸞,性子隨了她師父,凡事睚眥必報,誰跟她結下樑子必定沒什麼好果子吃,傳聞……身邊跟了個小藥童。

這兩人在錦城的名聲,一個狼藉,一個摳門。

大的好那一口酒,一身江湖氣,掘人墳墓挖人祖墳不在話下,小的看上去柔柔弱弱,什麼事都被蘇青鸞使喚著,可是實際上卻是掌管著她的財政大權。

就是這樣一對在錦城鬧翻了天的組合,人見人敗,花見花蔫的兩人,今日蕭肅容才知道,那燦爛不良的外表下,深藏了多少苦楚,以及情誼。

直至此刻,蕭肅容才徹底相信,小藥於蘇青鸞而言,真的很重要。

這種情感,是蕭肅容尤為羨慕的,他看著她昏迷中的睡顏,因為中毒的緣故臉色鐵青難看,但仍舊止不住她眉梢的那一許嬌俏與溫柔。

蕭肅容淡淡的道:“什麼時候,我在你心中能有如斯重量?”

說著,他心中情動,總是忍不住,他難以止這段時間以來對她的想念,此刻就連看著她的目光都有難以遏制的激動盪漾著。

他道:“我保證,就這一次!”

說著,他偷偷的垂下了頭,輕輕一吻,如蜻蜓點水,點到即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