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蘇青鸞便拿過了孩子,順勢往後一推,坐在了院子後面的階梯上,不顧夜涼如水,卻是坐在冰涼的石階上逗弄著孩子。

一個布娃娃,她卻搞得真像是抱著別人家的孩兒那般,看得在場人都一愣一愣的。

然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放在楊漢與蘇青鸞身上,唯獨蕭九,卻將目光轉向了歌盡,歌盡慣走江湖,有目光及自然第一時間發覺,回過首來時看到蕭九以著一種極其冷漠的眼神看自己。

歌盡心中略微一登。

記憶中,該沒得罪過此人才是。

這邊,蘇青鸞卻一邊逗弄著孩子,一邊笑道:“你看孩子的眼睛多漂亮,黑黑的,像不像寶石?”她說著,將那咧嘴怪異的布娃娃湊到楊漢跟前去。

楊漢低頭看去,順著蘇青鸞的話看去,雙目對上那布娃娃,看著看著,卻像是定住了一般,他雙眼從一開始滿眼激動,逐漸的卻沉寂了下來。

在他看來,那一雙被縫補得裂開了的雙眼,彷彿真的有兩個像是寶石一樣的眼睛。

“你看,圓圓的,大大的,笑起來還彎彎的眼睛,多好看,多好看……”蘇青鸞的話則像是一種幻音,徐徐的飄忽入耳,就像是冥冥之中有某種力量一樣,將那漂游在外的魂魄,順著這聲音慢慢的被釘住,沉澱下來。

那布娃娃怪異的臉,在楊漢的瞳孔之中映出的卻是一張白皙、可愛,帶著笑時不時咯咯的笑出聲的孩兒!

這是他的孩兒呀!

他生在苦人家,娶妻十年都不曾有一兒半女,好不容易妻子臨老了生了這麼一丁,楊漢開心得當成了命脈般疼愛。

偏偏,賊老天太歹了,偏叫苦人家受盡了窮與餓。

“這一路捱餓的捱餓,病痛的病痛,苦了孩子你了。”楊漢說著,抱過那孩子捂在心口裡,深怕有半點差池。

在楊漢這麼說之後,原本坐在他身邊的蘇青鸞忽然開口的,“是呀,這一路沒水沒糧,都染上病了,可該怎麼辦才是好?”

聞言,楊漢愣了一愣,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卻見蘇青鸞不知道從袖子裡撒了什麼,一陣透著苦味的煙霧衝臉而來,楊漢迷了眼,再睜開的時候,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在自己身邊的蘇青鸞,居然變成了自己的妻子惜玉。

“你你……你不是……”楊漢驚訝得舌頭都打結了。

坐在跟前的妻子,不是已經死了才對嗎?

可現在,卻為何能好好的坐在自己跟前。

惜玉嘆了一口氣,“你病糊塗了,我們還在客棧裡,恩公說要送我們最後一程的。”

哦,楊漢這才想起來,看了看周圍,確實是還在客棧裡,於是連連點頭,“不錯。”但隨即卻又為難了起來,“你說,咱們該怎麼辦,一路上旁敲側擊也好,直接求他也好,都不肯收留咱的孩……”

楊漢說著,猛然的咳嗽了起來,用手捂住之後,手心裡又捧著咳出來的一團血,“咱倆都染了病,能活多久全憑老天了,可孩子……”

這年月,餓殍滿地,大家自己都顧不上了,誰還會顧得上一個孩子?

楊漢說:“不如,我撞死在他跟前吧,興許他會有愧疚……”

“我來吧,我病得更重。”惜玉哭了起來。

楊漢愣在那裡好一會,最終只得無奈道:“雖說以死相逼對不住恩公,但……別無他法了,先服毒吧,死在他跟前,我不信……他的心是石頭做的!”

楊漢與蘇青鸞一人一句話,在蘇青鸞的催眠之下緊緊的握著她的手,彷彿真的以為是握住自己的妻子般激動,蘇青鸞看著他的目光,也是泠泠如水。

只不過,退到一旁的所有人,看著眼前這場景的時候,憤怒有之,驚訝有之,難以置信也有之。

只聽得楊漢一臉著急,“這毒,到底什麼時候發作,若不發作……他可要走了。”

“那便,死在他劍下吧!”

除了蕭九之外,誰都不知道蘇青鸞這女人到底使了什麼魔法,居然讓這楊漢說出這些話,就連班頭此時都雙眉緊擰,無聲的揮動著手,示意其餘衙役慢慢包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