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霧夜(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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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裡,稀薄的柴火堆在火焰的侵蝕下逐漸的滅了光亮,只餘一堆餘燼,那原本劈啪作響的火燒聲在此時也銷聲匿跡,洞中一時安靜得猶如無人。
只餘兩人坐在洞中,外頭依稀有月光隱射進來,照得兩人的身影亭亭,相互而立,映在山壁上。
蘇青鸞不敢去打斷蕭九的話,尋找了十年,第一次這般真切的得知關於蘇慕的一切,她深怕自己一個打斷了就真的又斷了,她只能屏息凝神的聽著,哪怕此刻蕭九安靜下來了,她也不敢開聲。
他將她捧在手心裡,用最深切的心去捂著她,“我知道你心中有疑惑,也無須怪另一個我,因為另一個我,根本不知道這些,經歷過苦難折磨的是我,不是他。”說著的時候,他慢慢的收回了手,像是一個說出了深藏多年秘密的人,正在等著回應,他摸不準蘇青鸞,是否相信他說的話。
蘇青鸞同樣也在咀嚼消化。
蕭九的體內有兩個自己,他在不同的人生經歷轉折中才分裂出兩個不同的自己嗎?要是這樣的話,阿九代表了經歷過的黑暗,那麼……蕭肅容代表了什麼?他又經歷過什麼?
又或許,她其實必須找蕭肅容同樣去問一遍,或許,能拼湊出其他的答案。
“青鸞,青鸞……”蕭九見她不語,連叫了她兩聲。
“我在呢!”漆黑之中,她的聲音淡淡的,有些神遊天外忽然被拉回來的窘迫,她側首看了看山洞裡滅掉了的那堆餘灰,她“呀”了一聲,“滅了呢!”
蕭九沉默了一下,黑暗中他一雙目光如同獵豹一樣帶著穿透力,他彷彿看出了蘇青鸞的言不著意與刻意避開,他卻遮掩也不避諱,反而直接問:“你有什麼想問的?”
蘇青鸞沒想到他這麼直接,一時心中的那點本來想藏住的想法頓時也無地自容,她沉吟了一瞬,正視了蕭九一眼,“你說的這些,他知道嗎?”
蕭九沒想到蘇青鸞會問的居然是這個問題,他也陷入了沉默,但看蘇青鸞還在等他的回答時,蕭九道:“他沒必要知道,橫豎……”
橫豎如何,他下話沒說。
但是,蘇青鸞卻是從他的目光之中看出了狠戾之處。
她知道兩個人最大的差距在哪裡,蕭肅容是溫和的,但蕭九不是,極黑極白的兩個存在,這讓蘇青鸞的心思也止步於此,她大概能從蕭九洩露出來的這一點心思中看出了他的意思。
與蕭肅容之間,必定也只能存一個,但……蕭九為何還容忍著蕭肅容的存在,這其中一定還有他不肯說的,他既然不肯說,蘇青鸞也沒再追問。
於是,她又轉頭看向了外面去,她岔開了話題,“那雲城中,又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在這裡?”
說起雲城,蕭九的眉心一皺,“雲城出了一樁古怪的兇案。”
如何古怪呢?
“陰兵入城掠命。”
卻說率先回到雲城的,其實是蕭肅容才對,他當時聽到了韓贇他們的話之後,於是與蘇青鸞不辭而別,回到雲城面見父親,可是誰知道,父親卻只讓他在城裡的府邸住下,並沒有召他入城主府。
在雲城,蕭肅容有一處自己的院子,以往是常年行伍為方便用,可沒想到後來出事了,就一直空著,父親倒也一直留著沒動,現在回來了,自然也住回去這裡面。
蕭肅容也樂得,此處近軍營,與城外駐軍之處捱得近,常於夜間聽軍馬,彷彿又親近了許多。
院子較為偏僻,蕭肅容孤身一人住在裡面,到了半夜的時候忽到城內寂寂,驚天一聲尖叫,像是有人被生生撕裂一般痛楚、淒厲。
蕭肅容被驚醒之後,隨手披了件外衣追出去,卻只見面前長街蜿蜒著長長的一道血跡,觸目驚心,那血跡淋透了青石磚縫,滲透青石面,淋漓得就像是假的似的……
極目望去,遠天一片霧靄濛濛,綽綽約約之間只見到有一支鐵甲軍隊踏著夜色而行,徐徐朝前方腳步齊整而去,每走一步,地面猶如顫抖一分。
而讓人全身汗毛乍起的是,這支齊整的軍隊在往前行的時候,他們高高的抬著一具屍體,隔著遠天霧靄,一步步的朝濃霧更深處走去。
“沒有城主之命,軍隊怎麼進城了?”蕭肅容心中大驚,“何況還……”
還殺了人,抬屍出城,這太駭人聽聞了。
蕭肅容想也不想的衝了過去,想要追查究竟,這一追上去便也一起闖入了前面濃霧之中,他彷彿像是進了一座進得來出不去的迷宮,兜兜轉轉之際發現,自己還是踩踏在原先那塊缺了角的青磚上。
“站住,沒有軍令夜半進城殺人擄命,你們是哪一營的?”蕭肅容追往前面一直不遠不近的那支軍隊。
不知為何,蕭肅容追了許久的步伐都一直追趕不上,可是卻在他開口這麼一喊的時候,前面的鐵甲士兵忽然停住了腳步,這輩子……蕭肅容發誓,他都沒有見過這般駭人的場景。
只見濃霧之中,行在前面的那鐵甲士兵在蕭肅容的叫喚之下回過頭來,那臉面……簡直不能叫做人了,臉上潰爛得生了蛆蟲,一雙眼只剩下兩個漆黑的洞,沒有眼珠,更沒有生氣。
這簡直……就是從墳墓裡爬出來的死人啊!
而有了這一個士兵回頭,其餘計程車兵也紛紛回頭,蕭肅容只覺得自己像是無意中闖入了酆都幽冥,在想往後退的時候,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這些死人士兵給團團圍住了。
周圍是熏天的腐臭和泥土的味道,燻得人作嘔,但最讓人心驚的還是這些滿臉爛肉腐臭的死屍士兵……蕭肅容打又行,這會想走又被團團圍住,在見到士兵朝著他伸出手來,掐住他脖子的那一刻,只覺得脖子根被一擰,他“啊”的一聲大叫,一口氣沒接上暈了過去。
恍惚之際,在這片迷霧之中,他只倒在了冰冷的青磚地面上,臉貼在那冰冰涼涼的地面上,刺激著內心深處沉睡的那一個人,入目所及處,只見到那些穿著軍靴的死屍,一步,一步……齊齊整整的,繼續朝著天際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