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店家老闆圓滑老道,話說一半,掐著節點不再往下說去。偏偏這會店裡有人耐不住性子追問,“那書生怎樣?被女鬼迷了,還是被鬼娃娃吃了?”

開口詢問的是一妙齡少女,少女身穿綠羅裙,腰結雙佩鈴,身動之時隱約有叮噹聲作響,雲鬢之間只有一朵絲繡挽成的花飾,隨著髮帶垂落,像是碧波中一抹桃花|色,且嬌且俏。

店家一看,女子都如此大膽子,愛聽這奇聞怪事了,他道:“那書生醒來那會,你猜身在何處?城郊義莊,那怪婆看守的義莊,哎喲那個周邊全是棺木的場景,嚇壞人,嚇壞人喲!”

“那怪婆不是去世多年了嗎?”店中又有人發問。

店家說:“怪婆留下了個女徒弟,叫蘇青鸞,比怪婆……嘿,更損,出了名的壞胚子。”

那個身穿桃花紅的少女一聽,不大樂意了,斜身靠在桌子上,一隻腳放在凳子上,“你卻說說,這蘇青鸞又壞在哪裡?”

店家‘嗤’了一聲,“你沒聽剛才我說的,那書生夜半嚇懵了才說是什女鬼呢,根本就是那義莊的女徒弟,聽說她收了個鬼娃娃,專門夜半挖掘屍堆呢!挖人墳墓,死不安息,這是造大孽呀,要是讓我見到她的話……”

“見到她,你想做甚?”少女又問了一句。

“挖人墳墓,殺人爹孃,這都是造大孽的事,偏偏還挖了那苦命的無主墳……”店家越說越氣,“要是讓我遇見她,我就將她挫骨揚灰,磨做齏粉,用來泡酒,讓死者安息,替天行道。”店老闆一句話,引得鬨堂大笑。

女子一副瞭然的模樣,“難怪店家釀的酒,香飄十里。”

“休得胡說,我乃正正經經的酒家,才不做那種傷天害理的勾當。”

女子也不反駁,起身來拉起店家到一旁,小聲地問:“聽聞店家酒窖老壇新開封,開了百餘壇雲英釀?”

“姑娘識貨。”店家一提起自家的酒,那可得意,“錦城雲英釀,只此一家,十年才開的壇,錯過再等十年。”

女子一聽便舒心了,“店家,大生意來了,你可接好!我家師父臨死前還念念不忘,想喝你家一杯雲英釀。只可惜呀,知道你們十年才開壇,最終留下遺憾去世,我這不就掐著時日來等店家開壇呢!”

店家一聽,這誠意絕對妥,“姑娘,行家啊!我帶你下酒窖轉轉,要多少有多少?”

女子跟著店家下了酒窖,女子隨著店家轉了一圈,店家一邊洋洋得意的介紹雲英釀的精妙之處,“我家這壇雲英釀乃是祖傳的手藝,每年燒糟封壇,取雪化水,雲英乳香,新開了酒井,更是一絕,釀酒的秘方可是隻傳男不傳女……”

女子順手拎起一罈,打斷了店家的話,“確是好酒,那我就買這一罈了。”說著,女子拎著這一小罈子酒走了出去。

“一……一罈?”店家有些咋舌,懷疑自己聽錯了,不是說大生意嗎?趕緊追出去,拉住了女子,最終看到女子說了這麼多,的確只是想買一罈之後,忽然又變了嘴臉,將食指、中指和拇指捏在一處。

比了個“柒”。

女子搖了搖頭,輕笑了一聲,伸出了一隻手五個手指頭。

店家更加鄙視的看了她一眼,最後嘖嘖了幾聲,不耐煩的將中間三根手指頭收起,比指為“陸”。

女子又搖了搖頭,依舊是伸著那隻手,“我師父臨死前可說了,就你這釀酒術,算你整個窖子裡的酒來,最多也就只值這個錢。”

店家眉頭一皺,神情怪異的看了看蘇青鸞,隨後“罷了罷了”幾聲,“何必跟你那死鬼師父計較這份錢。”

女子聞言一笑,從懷裡取出了一張銀票交給了店家,笑著轉身離開酒肆。

店家一看,這女子塞過來哪裡是五兩?

根本就是白花花的五十兩銀票。

店家追了出去,只見女子牽著的灰驢拖著一輛小板車,板車上還放著一口漆黑的棺材,店家一看驟然滲寒了一身。

只見女子牽著那頭頂一摞白的灰驢,轉頭對店家說:“哦,對了店家,忘了告訴你,那書生醒來之時定然是還在亂葬崗,因為我沒把他帶回義莊,我把他埋了,書生的嘴騙人的鬼。”說著,帶著灰驢叮鈴鈴,拖著那口棺材離開了。

“蘇,蘇……蘇青鸞?”店家忽然說不開口了,隨後,似乎又想起了什麼,驚慌謊的回到他的酒窖裡,只見剛才還滿滿當當都是剛開封的酒,此刻酒窖裡空蕩蕩的。

長街上,只見蘇青鸞牽著灰驢走遠了,這一人一驢一棺,說不引人注目那是假的,路上行人紛紛避開。

蘇青鸞還順手將買來的那罈子雲英釀給開了,邊牽驢邊喝,時而還將酒湊到灰驢的嘴邊,強灌了灰驢滿嘴。

走到長街盡頭時,只看到又一輛堆放著滿滿酒罈子的板車在那裡等候著,趕車的只見是個頭扎沖天雙髻,身穿紅色肚兜的小男孩。

小男孩一見到蘇青鸞到來,便揮舞著他短粗的小手,“小蘇小蘇,我在這兒呢!”

蘇青鸞一見到這滿車的酒,滿意的勾唇,又灌了一口罈子裡的酒,牽著醉驢繼續往前走,“速度不錯嘛,小藥。”

說著,蘇青鸞正想往前走的時候,身後忽然一隻手大巴掌的拍在了那口黑棺上,蘇青鸞頓時停下腳步,回首看去。

只見,拍停她棺木的是個頭戴碧玉抹額,裡穿純白箭袖衫、外披湛藍長服的少年。只一眼看去,便能看出其紈絝之氣,身後牽黃擎蒼,吆五喝六的有不少僕眾相隨。

只見那帶著抹額的錦袍少年帶著些許挑釁神色,“你就是蘇青鸞?”

一看,就不是善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