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啟摩挲著手中沉甸甸的令牌,看向劉皓,道:“說吧,你到底是什麼人?”

劉皓眼中精光流轉,微微沉吟著。此時幾個人既已各自道明瞭他的一重身份,再隱瞞也沒有太多意義了。

而且就在他面前還俯著一個屍體,血淌了一地……眼前這個年輕人看起來面相溫和,但目光中那股決然的狠意劉皓還是能感覺得到。

“我確實是皇城司的人。”劉皓開口道:“皇城司歸入樞密院管轄之後,往接壤西夏及遼國的河北路、河東路、永興軍路等各個地方派了暗諜。六年前,我被派到晉中,目的是清理遼國派入我大梁的秘探,他們多半偽裝成僧侶、行商、山賊。於是我隱匿在這連山寨中,這樣行事方便,而且不引人注意。但沒想到,韓垠先將寨子越做越大。”

“兩年前,我結識了一些西夏人,為了混入他們當中,我需要裝成走投無路的樣子。我便通知皇城司,讓他們派兵來剿連山寨,韓垠先身死,我只身逃亡。果然被那些西夏人收容。”

劉皓說著,韓眉眼中漸漸含淚……

從前,她爹是大當家,劉皓是二當家。她爹一直把劉皓當成最好的兄弟,她也一直喊劉皓“劉叔叔”……

此時韓眉盯著劉皓,哭喊道:“是你害死了我爹!”

何衝亦是怒髮衝冠,指著劉皓,卻說不出話來。

原來自己這些人,也只不過是劉皓手中的一枚棋子罷了……

林啟冷笑道:“怪不得,這連刃山地勢險峻,官兵居然能剿得了。”

他這句話頗有些嘲諷的意味,然而劉皓卻點點頭,道:“不錯,若非有我作內應,朝廷確實剿不了連山寨……這次遼國入寇,西夏打算派人聯絡耶律烈雄,我便藉機混在軍中,以便傳遞訊息,不想卻被你所擒。”

林啟笑道:“承讓承讓。”

劉皓道:“我死不足惜,但我身上有重大軍情,希望你能放了我。”

南靈衣在一旁聽了,忽然有些彆扭起來。劉皓的一番話,看似忠義,但這個人的所作所為卻是冷血薄涼。

她師從蘇刻舟,自幼在邊陲苦寒之地長大,見慣了太多在遼人刀下生死掙扎的百姓,對那些異族恨之入骨,她早已將自己的生死至之度外,一心為天下漢民謀一條生路。但此番入關,卻見這些百姓在自已的官軍治下,還是如螻蟻般,生而多艱。

而大梁的官吏、兵將滿嘴大道忠義,卻個個寡恩薄情。

今天再一次見到皇城司的暗諜,她忽爾有些好笑起來,劉皓與葉青龍又有何不同?

這梁朝樞密院的官與遼國惕隱院的官又有何不同?

衛昭亦是面露茫然之色,他聽顏懷說過霍去病的故事,也聽林啟說過喬峰的故事,心中亦有家國之念。

但他忽然有些不明白,為何劉皓要報國,就得殺掉一直出生入死四年韓垠先?若真看不慣山賊行徑,自己為何又要去做?

林啟對衛昭道:“我與你說過‘不要忘了最初執刀時的初心’,你可記得?”

衛昭點點頭道:“我記得,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他說完,臉上茫然之色褪去,目光重回堅定。

林啟道:“不錯。”

他這句話也是說給南靈衣聽的。

南靈衣心中微漾,暗想:為保護想保護的人,所以執刀?就這麼簡單嗎?

林啟卻又轉向劉皓,冷笑道:“你所做這一切,只是為了大梁?依我看,卻是未必吧。”

他忽然語鋒一轉,幽幽嘆道:“山西有‘表裡山河’之稱,乃夏、商立國之地,晉文公亦是在此建立一番霸業。我在太原便聽說晉王頗有賢名,不知劉先生是否相識?”

劉皓猛然抬頭,盯著林啟,面露駭色:“你……你……”

他喃喃兩聲,卻說不出話來。

林啟見他神色,心下便有些瞭然起來。

其實林啟也不過就是隨口試探,他只是覺得劉皓看起來並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