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夫啊,宦海沉浮,一晃眼便是五年。”

婷娘勸慰道:“這五年安定平和,也算是不負韶光。”

胡牧嘆道:“當年我高中進士,意氣風發,曾放言,胡某必將躋身公卿,也為你謀一個平妻的身份。不想歲月蹉跎,如今已是仕途無望吶。”

“妾身不在意那些虛名。如今這日子,已是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了。”

胡牧道:“山雨欲來風滿樓啊,只怕往後不一樣了……若朝庭要動兵,這河東路到時候也會是戰場,也不知要死多少人。”

婷娘雖是婦孺,卻也有幾分主見,不由問道:“朝庭真的要動兵?”

“萬淵說得對啊,其實只看聖上的年紀,便知朝庭應該會藉此機會收復燕雲了。如今遼國內亂,聖上年邁,楊復老將軍也有七十歲了吧,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矣。”

“我今日聽到的那首絕妙的詩,可能就是先兆,燕雲北望氣如山……遼國不過是小小內亂,女真不是數千之眾,這機會,還是不夠好啊。再說了,唉,我大梁,怎麼可能打得過遼國呢……

婷娘愣了愣,但這種事離她終究還是有些遙遠,便說道:“那若與遼國開戰,老爺你也可以藉此把江縣丞拉下來了,您不就盼著這一天嗎?”

“是啊,江恆、李平松兩個老賊,背靠遼人,是大罪,也是大倚靠,讓人動之不得。五年了,我一直有期盼有這一天,但事到如今,卻更有一些惆寥啊。”

“五年了,被他們壓著,青雲之志風吹雨打,稜角都磨光了,實在是沒有當初破釜沉舟的決心。”

婷娘細心地為他將腳上的水擦乾,又端起水盆。

胡牧卻攔了攔,讓她在身邊坐下。

“明天讓下人弄吧,”他攬著她,在她背上拍了拍,笑道:“你可知我為何信賴萬先生?”

婷娘有些疑惑道:“萬先生,看起來似乎有些……”

“有些不靠譜?呵呵,你還是小看他了,我是隆昌二十二年的進士,這一榜,所有人都聽說了十六歲的探花顏恪。卻沒幾個人注意到,三甲中,還有一個叫杜聞言,也不過只有二十歲。”

“二十歲的三甲進士,算得上厲害,卻也不算……”

胡牧嘆道:“我四歲啟蒙,一直到中榜,經義文章整整鑽研了三十一年,才中了一個三甲。杜聞言十一歲才啟蒙,從縣試到一路到會試,下場必中,讀書九年功夫不到,便已是進士及第。你說厲害不厲害?”

婷娘面露驚訝。

她心中其實對這些沒什麼興趣,但她願意聽胡牧說這些,然後擺出他想看錶情。她是一個知分寸的女人。

“你可知杜聞言的啟蒙先生是誰?”胡牧看著婷孃的表情,笑問道。

“不會是萬淵吧……”

“不錯。”胡牧深深吸了一口氣,喟然道:“萬淵之能,可恐如斯啊。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這文水縣,大戲要開場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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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夜裡,各方籌謀。

殺意與野心,陰謀與背叛,憧憬與壯志,都在慢慢發酵。

卻沒有人注意到,有一個人,或許會慢慢成為所有事情的關鍵,成為最終斬斷亂麻的那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