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案子竟勞胡縣尊親自過問?”

“兩天出了三條人命,東翁他自然是要關心的。”

“那看出什麼來了?”林啟問道,心中好笑,不會是要把我捉起來吧。

萬淵一派高深莫測的模樣,淡淡道:“邢名之事,只須交與快班與刑房即可,東翁過去也不過是表示關心罷了……對了,他倒是對牆上那幅字頗感光趣,親讚道‘筆風酋勁、氣勢雄渾’。”

林啟訝然問道:“那是兇手留下的啊,怎麼還……”

“咦,書法乃文人的事,書以養氣,與兇案何干?何況東翁乃是隆昌二十二年的進士,為人是極好風雅的。”

“哦,佩服佩服。”

那邊李茂之豎耳聽了,不由“嗤”的一聲笑出來,一個泥胚縣令,到現在還把中進士的老黃曆拿來吹……

嗤笑聲入耳,萬淵依舊一派雲淡風清的樣子,又對林啟道:“對了,這個給你們徐東家。”

說著遞過兩卷畫軸,林啟接過送到櫃檯上,又推著徐瑤出來,拿過一卷畫,展開給徐瑤看了。

畫的是個酒肆,幾個人坐在畫中飲酒,工筆頗細膩,旁邊配了一首詩:“風吹柳花滿店香,吳姬壓酒喚客嘗。金陵子弟來相送,欲行不行各盡觴。請君試問東流水,別意與之誰短長。”

徐瑤看了,不解地望向萬淵。

萬淵道:“徐東家,你堂上的舊畫也該換了。”

林啟向掛在堂上的那幅畫看去,那是一張塞北風光圖,一個男子揹著刀,站在漫天黃沙中,極目遠眺著,意境頗有些遼闊悠遠。畫上無詩,只有寥寥數字“塞北雁客圖”。

“這畫有何不妥?”

“東翁今早得到訊息,在遼以北,女真人以二千之眾,大破遼軍兩萬精兵……”萬淵徐徐說道,又喟然道:“完顏阿骨打只一箭,就射死了遼國名將耶律謝十,馬上就要名動天下啊。”

“與這畫有何關係?”

“依老夫看,女真發來的求援盟書應該已在路上,內容必是南北夾攻,助大梁收復燕雲十六州……”

他話音未了,那邊李茂之譏笑道:“哈哈哈,好笑,女真能戰之力不到三千人,遼國又有多少精兵。只怕還未等盟書到我們大梁境內,女真都被滅光了。”

萬淵嘿嘿一笑,言道:“李公子自然是心向遼人嘍?”

“老匹夫!你胡說!”

“誒,何須動怒,我們不談國事,不談國事。”萬淵擺手笑道。

李茂之冷然譏諷道:“等胡牧能管好一縣之治,讓他再來心憂天下罷。”

萬淵灑然笑道:“若哪一天遼人勢敗,這文水縣自然也能日月換新天。”

“你……”李茂之倏然起身,拿手指向萬淵,胸口起伏,意憤難平,卻實不知怎麼開口反擊,只恨不能撕碎這老匹夫。

萬淵不去理他,轉頭向徐瑤道:“你這幅畫既畫的是燕雲風物,題名‘塞北’有些範忌諱了。”

徐瑤冷笑道:“這麼容易範忌諱?”

萬淵嘆道:“若要伐遼,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各地的官吏也要藉此收些油水,一些人和一些事正好再梨一遍,雁客徐鐵的案子萬一再被翻出來,他販邊三十年,你說只留下一個客棧,誰信?”

此言卻還有一個意思:也別讓你那傻哥哥去販邊了。

“我爹為大梁……”徐瑤心中雖有意憤,終究還是停住了嘴。

沒什麼好說的了。

萬淵擺擺手,轉頭看著堂前的畫,目光中有些緬懷,有些傷感。過了一會又道:“過幾日,會有些大人物來文水,換了吧,別給人落了口實。”

徐瑤淡淡對林啟道:“那就收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