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在第五期半山異聞報上提了一下攀仁對匠人的獎勵機制,以及獲得的成效後,藉助報紙的影響力,很快就有許多作坊主開始跟風。

他也意識到這報紙的力量可能要比他想象得更加強大,而最讓他滿意的,就是他開設的報紙,並沒有讓那些豪商產生什麼過激的反應,大部分豪商還覺得報紙的出現對自己是件好事。

他的真實意圖被完美隱藏了起來,甚至就連秦構也沒發現。

一開始知道王安石把報紙搞出來了之後。秦構確實吃了一驚,可在知道大乾原本就有邸報,還都已經開始按時間發行時,他就沒有在意王安石的報紙。

可他根本不清楚王安石的報紙和邸報有著本質的區別,前者是面向大乾所有人發行的,並且在王安石的努力下,整天勞作匠人也都有機會聽一聽報紙。

後者在某種程度上卻算是國家機密,是真正的權貴才能去看的東西,普通的富商都沒有門路拿到邸報。

秦構不僅不清楚兩者之間的區別,還不清楚把知識普及到所有百姓帶來的影響。

如果他知道,根本不會辦那詩會,更不會對詩會產生的效果感到得意。

他以為文風大興,追求藝術是安全的,但實際上那些詩集和王安石的報紙有異曲同工之妙。

當知識變得廉價,可以讓所有大乾百姓受用時,它們都起到了同一個效果,那就是讓大乾百姓開始思考了。

聽說書人講詩,聽報紙上王安石褒貶時政,就算他們一開始只會全盤接受,跟往常一樣盲從。

可只要有人願意和其他人聊一聊這些事,就算一開始那人只會照本宣科,但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提出不一樣的見解來搶風頭。

那見解無論對錯,甚至就算只是單純地抬槓,都可謂是一件好事,因為他們都開始思考了。

這所謂的思考,並不是那種去想自己今天能拿多少工錢,吃什麼飯可以省多少錢。

而是去想那些看上去和自己很遙遠,實際上和自己息息相關的事,這樣的思考會讓他們只盯著腳下的目光轉移,讓他們抬起頭,看見更遠處的風景。

並且這樣的思考是會上癮的,因為那些百姓不僅僅會透過這種思考把原來朦朧的世界變得清楚,還會讓他們視線從每天的三餐中脫離出來,投射到整個大乾。

不過,王安石想要的更多,他的目標可不只是讓大乾百姓開始思考自己一兩年後的生計,他要讓他們開始想自己的生老病死,甚至想自己的子孫後代。

於是,第十三期半山異聞報上,王安石在其中摻雜了一點私貨,稍微提了一下女真人集體不幹活,對抗奸商的事。

不過,王安石對這件事的評價可不是正面的,反而相當負面,大力抨擊了那些女真人不自量力,貪得無厭。

但那些只是表象,王安石在具體抨擊那些女真人時,把女真人犯下的錯誤以及弊病,在不會引起那些商人警覺的情況下,儘可能寫清楚了,想讓大乾百姓想到些什麼。

當十三期半山異聞報釋出後,坐不住的王安石就到外面觀察那些人對這第十三期半山異聞報的反應了。

可結果卻讓他有些失望,哪怕那些匠人聽了女真人的事,以及王安石的評價後,臉上的神情十分悲切,卻還是認為王安石在報紙上說的那些東西有理。

王安石多麼渴望在這種場合下,有匠人願意罵自己胡說八道,能看到他辛苦總結的女真人在與奸商鬥爭中犯下的錯。

但他並不氣餒,時間還長,以後他會在想辦法讓大乾百姓更加善於思考的。

看完匠人,王安石又到開封府街上去看看其他民生百態,這下讓他的心情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