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老者外號黃六爺,今年有60多歲,發生大饑荒的時候,剛好20多一點,如今卻已經是一位年邁的老人了,杵著一根柺杖,安靜的坐在邊上。

聽著有人在說著“丁戊奇荒”,黃六爺一瞬間,就想起了那段永生難忘的歲月,即使年事已高,高,容易忘事,但關於那幾年的事情,卻記得分外仔細。

“黃六爺,您老給我們說說唄?”有人說道。

“是像這上面寫的麼?”還有人指著《無言的戰鬥》說道。

“總覺得這幫搞文化的,喜歡誇大事實,要真死那麼多人,還得了。”

黃六爺握緊了手裡的柺杖,塵封的記憶像是開閘的洪水般,一發不可收拾,溝壑縱橫的臉龐便像是當面旱災導致的龜裂的農田。

“‘丁戊奇荒’啊,都過去多少年的事了,怎的又被拿出來說了?”

“六爺,您老經歷過,就給我們說說當年的事兒唄!”

見此,有人立刻給上續上茶水,黃六爺低頭淺飲一口,回憶道:

“既然你們想聽,我就說說吧。”

“那一年是丁丑年,我才21,過年的時候雨雪就少,有人就說今年怕是個旱年,到了夏天的時候,果然開始大旱。”

“地裡的莊稼成片成片的旱死,我就和家裡兄弟分別帶著人,成天的在地裡轉悠,剛開始河裡還能有點水,整個河道都幹了,眼睜睜的看著莊稼全都旱死了。”

“有些家裡沒有餘糧的,當年就過不下去日子,帶著全家老小往南方跑,他們那邊雨水充足,湖泊河流多,興許到了南方,能討口飯吃。”

“家裡有餘糧的,就等著來年能有個好收成。第二年是戊寅年,哪知和去年一模一樣,一滴雨水都不下,所有人都慌了,開始逃荒,往南邊跑,往首都、平津跑。”

“我祖籍魯省,原本家中也算富裕,存了些糧食,可架不住餓的發瘋的人,烏泱泱的幾百號人,想攔也攔不住,吃完這家到那家,一路吃下去,最後跟著吃的人反而越來越多。”

有人問道:

“官府不管麼?”

黃六爺冷哼一聲,道:

“官府剛開始還能管一管,後來就不管了,只守著城裡的糧倉,不讓餓的發瘋的人來搶。那些人一個個都餓的眼睛發綠,明天能不能活都不知道,哪還管的了這些,在一天夜裡,糾結了一千多號人,打死了幾十個官兵,搶了縣裡的糧倉。”

說到這,黃六爺伸出一個手掌,比劃著:

“我頭上五個哥哥,兩個姐姐早就嫁人,父親在頭年就去世了,家裡又被那些人吃空了,大哥和二哥就帶著我們,索性跟在那些人後面吃別家的,後來在縣裡糧倉,搶了一大布袋糧食。”

隨著繼續往下說,黃六爺記憶裡的畫面也來越清晰,全然顧忌不到,此刻身處茶樓,就像是回到了那天晚上。

兄弟六個團坐在家裡的祠堂中央,黑暗的空間裡,只有中間的一束小火把在跳躍,淡黃的火光從每一個人的臉上滑過。

往日熙熙攘攘的家裡,此刻冷清的很,沒有了一點生機,大哥帶著兄弟們先是跪拜祖宗牌位,然後無奈說道:

“父親不在,理應由我行駛父親照顧之責任,但遇災年,家中已經空,還得早做打算。”

“這一布袋糧食,一份為二,我帶老三,老五,去南方;老二你帶老四,老六,去首都”

“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往後各安天命吧!”

老二帶著老四,黃六爺和半袋糧食,連夜往首都趕路,一路上全是逃荒的人,路兩邊的書皮被剝的乾乾淨淨,野地裡被翻了一遍又一遍。

黃六爺苦笑著問道:

“你們知道哪種樹皮最好吃麼?”

邊上的人都搖搖頭,能坐在這裡的,一般家裡不說大富大貴,卻也是不缺一口吃食,便有人說道:

“六爺,您給我們說說,漲漲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