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一日,他們都沒有出現在這裡。

兩個少年,這時正懶洋洋的靠在大樹下,他們看上去,都不過只有十四五歲的模樣,但身形矯健,濃眉大眼,眉目間透著掩飾不去的英氣。肩上繫著一條紅綢。偶爾有路過的女孩子,向著他們偷偷一瞥,便會羞紅了臉,轉過頭去。

不過這兩個少年,似乎並沒有被人傾慕著的自覺,他們靠在大樹下,有些無聊的吐去口中嚼著的草根,一個膚色較黑的少年便說道:“四哥,還有十幾天就要漲水,山外的通路也要斷絕。這次出山,怕也就是最後一次了。那陸家的老大,卻偏要把我們撇到一邊,再這麼過兩年下去,我們任家,在這裡說話可就沒人聽啦!”

另一個少年個子較高,樣子也比他大上個兩三歲,他的膚色白皙,眉頭微微蹙著,很是好看。不過總有幾分心神不屬的模樣,聞言便道:“九弟,誰叫半年前的那次較技,是我輸了呢?這是老一輩們定下的規矩,認賭服輸,也沒什麼不能心服的。”

這個少年,叫做任庚新,算是桃源村裡的大姓。他的祖父,是村中的睿老之一。年輕時,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勇士,帶著村裡的少年們,在這裡披荊斬棘,開創基業,傳說還曾經打死過一隻猛虎。

只有任庚新知道,這並不是個傳說,那隻白虎的虎皮,現在就鋪在他祖父的床上,當成墊子。

不過這些都是以前的事了。當年的打虎英雄,現在不過也就是一個佝僂的老頭子罷了。

不過任家算是村裡的大姓,下面子孫眾多,足有數十人,算是不折不扣的大族了。這些年,村裡的人越聚越多,他們秉承著當年在此地落戶的祖先遺願,凡是有逃難之人,必要收留,而這幾十年,中原的亂象,似乎愈演愈烈,因此,逃難來此的人,也便愈加的多了起來。這小小的桃源村,居然有些承載不下了。

也正因如此,村中的幾個大姓,也都想憑著一己之力,得到更多的話語權,而那位九弟口中所說的“較技”,也是近些年來才有的東西。

讓村中的這些少年們,各顯武勇,比試較藝,勝出者,便能夠成為這些少年們的首領。而這些年輕人,則是現在,以及未來若干年內,守護著桃源村的一支力量。

無論是山中獵獸,還是在外面行走,他們都要負責守衛一方。近幾年,那些睿老們,也將更多的資源,都傾注到他們上面。

而這支隊伍的首領,則是不少人都要爭奪的物件。

任庚新是桃源村這些少年中的佼佼者,他今年雖只十七歲,但膽大心細,又有一身好武藝,本來是極具競爭力的人選。奈何在半年前的較技中,他在最後一場中,輸給了陸家的二郎陸鵬,也就此失去了統領一方的機會。

這半年來,陸鵬更是連出山的機會都不給他,那些睿老們,似乎也並不介意這一點,只是到了陸鵬這次帶隊出山歸來的時候,才讓他們來村口相迎。

任家的九郎名叫樊新,比他小著幾歲,還是年少氣盛的模樣。聞言很是不服的說道:“那次明明是非戰之罪,若不是你比武之前忽然上吐下洩,幾乎不能出戰,也不會被他撿了便宜。話說回來,你那次出事,說不定就是陸老二搞得鬼!”

任庚新揮揮手:“過去了的事,說他做什麼。你忘了爺爺說過嗎,一個好的獵人,永遠要記得,他們的獵物在自己的眼前!”

任樊新漲紅著臉,有些不服,但是又不敢和他一貫尊敬的四哥爭辯,悻悻的將頭轉過去,眼睛忽然間便定住了,半天也挪不開的模樣。

任庚新轉過頭去看了看,有些好笑的說道:“你這麼盯著旁人看,也不怕人家著惱麼?”

在任樊新視線的盡頭,一條小溪的上游,有一個穿著青蔥綠的衫子,月白色長褲,身材婀娜的少女,這時,正半蹲在溪水之前。

她抱著一個大大的木盆,盆裡放著的是幾件衣服,似乎正要打水濯洗。

這少女看上去,大概只有十七八歲的模樣,正是一個女子這一生中,最為綻放的年紀,她似乎感應到了後面的目光,就站起身來,轉過頭,微笑著說道:“任家的兩位哥兒,今天沒有上山去麼?”

她的容貌雖算不得甚美,但也算清麗可人,而且面板白皙,湊近看去,更是溫潤白嫩,有如象牙一般,散發著淡淡的光澤。只衝著兩人輕輕一笑,便似乎散發出一種別樣的風姿來。

任庚新見被人看破了,不禁有些尷尬,敲了一下他九弟的頭,笑著站起來,說道:“莫姑娘,這是出來洗衣麼,怎麼曾三嬸兒不在?讓我來幫你可好?”

這個姑娘姓莫,是兩個多月前,隨著一隊北方的難民,逃來這裡的。

現在正是上一個王朝剛剛滅亡,而下一個能夠一統天下的王者,還沒有出現的時代。在中原大陸上,無數家勢力彼此爭鬥廝殺,攪得天下間都沒有安定之所。這一路難民從北方南下,一路上都沒有遇到好去處,居然便一直逃到大海之濱來。最開始有上千人的隊伍,逃到桃源村的時候,只剩下了一十六個,饒是如此,在山中,還被猛獸獵殺了三個。正是任庚新所帶的一個小隊,在山中發現了他們,才將他們救下,帶到桃源村來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