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語白接著又問道:“那麼,何為明君,何為良臣,是否明君之側多良臣?”

聞言,廳堂之已經有幾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體會到了昨日的考卷與今日官語白提問的微妙聯絡,甚至隱約猜出了下一題。

計澤像是毫無所覺地又答:“明君乃勵‘精’圖治、興家國之君;良臣,忠君報國利民者也。良臣擇明君而‘侍’。”說著,計澤半垂的眼眸下閃過一抹不屑與憤懣。

“那麼,何為忠君之道?”官語白丟擲了他的第三個問題。

原來如此!一旁的于山長心暗道,恍然大悟,他之前想得還是太淺,原來這才是昨日的那場考試真正的用意。

昨日的那張考卷一共有二十題,論的並非是“君臣”,而是“師生”。

第一題:何為師,何為生。

第二題:是否嚴師出高徒。

第三題:何為尊師之道。

……

于山長心裡唏噓不已,官語白這些題出得委實妙極。

自前朝起,君主信奉法家,主張尊君卑臣,認為乾綱獨斷的皇權才是為君正道,還時常宣揚什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事實,曾經的君臣並非如此,子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許多許多年前,君臣之間以師以友。

不少人都是‘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而那計澤臉‘色’微變,抬眼朝官語白一眼,他不願作違心之言,因此久久沒有作答。

忽然,又有一個二十多歲的藍袍青年霍地站了起來,正好撞在了身後的‘交’椅,發出刺耳的“咯噔”聲。青年也不作揖,直接以挑釁的語氣對官語白道:“要論‘忠君之道’,須知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那藍袍青年目‘露’嘲諷地看著官語白,鎮南王府大逆不道,這官語白不過是蕭家的走狗,還敢來論什麼忠君之道,可嘆可笑!

官語白卻是微微一笑,搖頭道:“錯了,要論‘忠君之道’,先談‘為君之道’。”官語白不疾不徐地說著,引經據典,字字珠璣,“為君之道,忠於民而信於神也。思利民,忠也;祝史正辭,信也。君忠於民,臣忠於君。”

說著,官語白再次環顧廳堂,鏗鏘有力地又道:“然,為臣者,寧為良臣,勿為忠臣。眾位以為如何?”

話落之後,廳堂安靜了下來,那藍袍青年一時啞然,氣得滿臉通紅,只覺得官語白真是厚顏,他這分明是在自詡“良臣”。

“啪啪啪!”

一陣清脆的掌聲在廳堂驟然響起,眾人下意識地循聲看去,只見坐在官語白身旁的男童正興奮地鼓著掌。

義父真厲害!小蕭煜目光炯炯地看著官語白,臉頰興奮得一片通紅。

其實小蕭煜根本聽不懂義父說了些什麼,但是隻要義父說的,自然都是對的。

很快,又是一道響亮的掌聲加了進來。

只見最後一排站起了一道青‘色’的身形,那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削瘦男子,他嘴角含笑,“啪啪啪”地擊掌三下。

於是,眾人的目光便又從小蕭煜那裡齊刷刷地移到了他身,那削瘦男子眉目疏朗,坦然地對著官語白作揖道:“元帥說得是。”

頓了一頓後,他接著道:“良臣如后稷,身荷美名,君都顯號,子孫傳承,流祚無疆;忠臣如干,己嬰禍誅,君陷錯惡,喪國夷家,只取空名。是以寧為良臣,勿為忠臣。”

他的意思是良臣會使得君臣相得益彰,而忠臣如干,卻被暴君誅殺,滅其九族,然後國家滅亡,也是空有忠臣之名罷了。

官語白眸光一閃,指節在大案輕輕叩動了兩下,饒有興致地看著那削瘦男子。這倒是意外之喜了。

他微微挑眉,問道:“敢問先生高姓大名!”

那削瘦男子強壓下心頭的喜悅,正‘色’回道:“學生季明。”

官語白正‘欲’再言,眼角卻瞟見身旁的小蕭煜對著那自稱季明的男子招了招手,“你,過來。”

季明怔了怔,便大步流星地前,走到那張紅漆木雕‘花’大案前,對著小小的男童請示道:“不知世孫有何指教?”

小蕭煜對著他‘露’出和善的笑容,從荷包裡掏出一個金貓錁子遞了出去,學著他爹的口‘吻’說道:“賞你的。”

小蕭煜當然也聽不懂季明剛才說了些什麼,但是對方既然為義父鼓掌,那是個聰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