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行見他明白了,拍了拍身的樹葉,道:“你既然明白了,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別耽誤我在此午睡。”

話還沒說完,風行已經靈活地又爬到了樹,拿著葉子吹起他的小調來,只留下謝一峰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半垂眼簾。

‘春’日明媚的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在了謝一峰佈滿鬍渣的臉龐,形成一片詭異的光影,襯得他的表情晦暗不明。

也許,他可以以此立功!

謝一峰微微眯眼,眸閃過一道‘精’光。

‘春’風徐徐,算是到了‘春’天,西夜仍是黃沙飛舞,不似王都與南疆般‘春’雨綿綿。

官語白仍然是這西夜最忙碌的一個人,御書房的燈火常常要燃至半夜三更方才熄滅……

三月二十九,這一日,官語白罕見地沒有待在御書房裡。

在西夜王宮東南角的一個庭院,已經擺好了一張紅木雕‘花’大案。大案,陳列著一個牌位以及瓜果點心等祭品。

這一切都是官語白親自佈置的。

自從西夜王宮被攻陷後,這王宮的大部分地方都荒廢了,這個庭院也不例外。

四周的‘花’叢枝葉都無人修剪,落葉塵埃無人清掃,一眼掃去,一片荒蕪。

官語白點好蠟燭,又了香後,撩袍直接跪在了地。

小四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他,面無表情,眼底釋放出淡淡的哀傷。

庭院裡,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只有燭火在風跳躍的聲音,還有香燭的味道隨風飄散在四周……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後方忽然傳來落葉被踩踏的聲音,雖然極為細微,卻瞞不過小四的耳朵,一身青袍的謝一峰正大步朝這裡走來,他顯然也沒打算隱藏行蹤。

謝一峰在距離小四不到十步的地方停了下來,沉聲道:“我記得今日是夫人的生忌吧?!我想過去給夫人磕幾個頭。”

小四沒有說什麼,只是身子一側,算是讓開了路。

謝一峰慢慢地走到了官語白身後,看著官語白消瘦單薄的背影,光從背影看,他幾乎認不出這是當年在西疆那個血染徵袍透甲紅的官少將軍。

官語白一動不動,謝一峰也不知道他是否注意到自己的到來,遲疑了一瞬後,他直接跪在了官語白的右後方,然後恭恭敬敬地給牌位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

謝一峰看著那擺在案頭的牌位,眸‘色’暗沉幽深。

三月二十九,官家軍的人都知道這個日子,這是夫人的生辰,曾經在西疆每年的這一日,官如焰會在將軍府陪著夫人,這一日,除非是什麼十萬火急的軍情,沒有人會去將軍府……

當年在西疆的一幕幕快速地在他腦海閃過,有時候,謝一峰也忍不住想,若是皇帝如先帝般雄才偉略,是否官家軍不至於走到那一步,自己也不至於被‘逼’另擇明主!

謝一峰跪了許久許久,方才開口道:“少將軍,這地涼,您要千萬注意身子啊,否則夫人在天之靈,也無法安息!”

官語白還是跪在那裡一動不動,沉默不語。

謝一峰深吸一口氣,終於下定了決心,緩緩道:“少將軍,也許末將可以設法找到夫人的骨骸。”

這一次,官語白終於有了些許的反應,單薄的背影微微一顫,抬眼看向了案頭的牌位。

謝一峰心跳砰砰加快,只聽官語白似是喃喃自語的聲音在風有些破碎:“當年,我自知無法勸動父親,所以只能先安頓了母親,隨父親前往王都……可是那之後,父親、叔父都死了,母親也殉情自盡。彼時,我還是階下之囚,被困天牢,等我脫困時,母親的屍骨早已不知所蹤……”

後方的謝一峰暗暗地鬆了口氣,繼續道:“少將軍,若是能讓夫人和大將軍合葬……”

他話音還未落下,一陣強風忽然吹來,供案的兩簇燭火瘋狂地跳躍起來,然後熄滅了,只餘下兩縷細細的青煙飄揚著……

謝一峰只覺得心頭一寒,背後的汗‘毛’都倒數了起來。他深吸一口氣,立刻定了定神。世人信什麼鬼神,信什麼輪迴,他們這些在沙場見慣了生死與人生百態的人卻是不信的,若是真有老天爺,官家何至於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