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沒注意到營帳中有一個人面朝帳子裡,猛地睜開了眼,一雙幽深暗沉的眼眸中佈滿了陰霾,正是南涼九王朗瑪。

朗瑪的嘴角勾出一個陰冷狡黠的淺笑,其中透著一絲興奮、一絲得意、一絲迫不及待。

那些愚蠢的大裕人,他倒要看他們能笑到幾時,他們施於他身上的屈辱,他一定會一一奉還的!

如今,南疆軍已經一隻腳踩進了他們南涼的圈套中……這一天也不遠了!

朗瑪又閉上了眼,眼前彷彿看到南疆被他南涼大軍攻下時的場景……

一夜在眾人的鼾聲中飛快地過去,不知不覺,外面的天又矇矇亮了。

“起來,都快起來!”

“趕緊都上工了!”

“快快快……”

在看守俘虜營計程車兵們不耐煩的催促聲中,幾個營帳中的南涼俘虜們都被叫了起來,他們胡亂地穿上外袍,又到河邊隨意地洗漱了一番,然後每個人拿著一個青瓷碗分別打了一碗米湯水,就像羊群似的被士兵們趕去城外做工。

建甕城的工地上,一片狼藉,到處都是磚塊、泥沙,雖然天色尚早,但工地上已經有不少人了。

除了做工的這些南涼俘虜外,還有不少雁定城的平民,但平民的工作比起南涼俘虜輕鬆很多,一天只用做三個半時辰,還管他們的三餐。

因此,來此做工的平民大都非常積極,每天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跑來工地,心裡一方面想把甕城快點建起來,另一方面也想著給家裡省點口糧。

這時,離上工的時辰還差一盞茶,大部分人都坐在地上或者石頭上閒聊……一群粗布短打的平民之中,一個身穿青色袍子的年輕公子顯得有些鶴立雞群,他沒有和任何人說話,而是獨自站得遠遠地,看著眾人的目光中透著幾分不屑。

九王朗瑪裝著坐在地上喝米湯的樣子,眼角的餘光卻暗暗留著那公子哥。

朗瑪知道對方叫喬申宇,也不知道是哪府的公子被打發到軍中來歷練,偏偏是個不爭氣的,也不知道是什麼差事沒辦好,就被打發到修建甕城的地方來做苦力。

這個喬申宇來此後,一會兒叫苦,一會兒叫累,架子還擺的大,沒幾日,把那些大裕平民和負責監工的大裕士兵都給得罪光了,平日裡也沒人願意理會他。

朗瑪便故作不經意地與喬申宇抱怨了幾句,才算勉強與他搭上了話,這些天來,因為自己能與他應承幾句,兩人漸漸關係融洽了一些,每日都會有的沒的地閒聊片刻——不過,喬申宇知道自己是南涼俘虜,也就是與自己發發牢騷,說說這雁定城如何如何不好,別的倒是不願意與自己多說……

朗瑪也沒指望從喬申宇那裡知道什麼機密軍情,他也就是覺得喬申宇很有可能是一顆可以利用的棋子罷了。

喝完最後一口米湯,朗瑪霍地站起身來,打算過去和喬申宇打聲招呼,說說話,卻不想四周突然起了一陣騷動。

不知道是誰指著官道的方向叫了一聲:“好像是馬蹄聲……有人來了!”

附近監工的幾個南疆軍士兵都圍了過來,一部分人警惕地握著刀柄看守著他們這些俘虜,另一部分人也朝來人的方向看了過去。

只見七八人騎著高頭大馬往雁定城的方向飛馳而去,馬上這些騎士的打扮一看就是南涼人。

那些南涼俘虜們都是精神一振,其中一個黝黑的南涼兵激動地叫道:“一定是伊卡邏大將軍派使臣過來了!”

“太好了,大將軍一定是要救我們回去!”

“……”

那些消瘦憔悴的南涼兵一個個都是面上放光,原本黯淡無神的眼眸又閃現了希望的光彩。

唯有朗瑪卻是不喜不怒不急不驚,烏黑深邃的眸中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幽光。

“安靜,都給我安靜!”一個什長厲聲斥道。

四周又再次安靜下來,與此同時,那七八個南涼使臣已經來到了距離雁定城門十來丈遠的地方,城牆上的守兵早就發現有南涼人靠近,一眾弓箭手迅速待命,那在陽光下寒光閃閃的箭矢對準了城門下方的南涼使臣。

此次前來的南涼使臣仍然是以圖兀骨為首的一干人馬。

上一次,圖兀骨信心十足而來,以為自己可以藉著兩國和談的機會立功,誰知道那鎮南王世子是個油鹽不進的,竟然連進城詳談的機會也不給自己,害得自己只能灰溜溜地回登歷城,在伊卡邏大將軍和其他將領跟前失了顏面。

這一次,一見伊卡邏大將軍打算再派使臣過來雁定城,圖兀骨立刻就主動請纓,打算一洗前恥。

圖兀骨抬眼看著上方,朗聲道:“吾乃南涼元帥伊卡邏麾下使臣圖兀骨,奉我帥之命前來求見鎮南王世子商議交換九王一事!”

高高的城牆上,一個負責守城門的年輕校尉冷眼俯視著圖兀骨等人,沒好氣地厲聲說道:“我們世子爺說了,除投降歸還城池,否則不接受任何談判!上一次饒你不死,莫不是非要嚐嚐萬箭穿心的滋味?!”

他的面容如寒霜籠罩,語氣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譏誚。

圖兀骨氣得一口氣憋在了胸口,但想到此行的目的,又壓下了,嘴角勾起一個冷笑,心道:這些大裕人還真是以為他南涼怕了他們不成!

上次自己好聲好氣來想要與他們坐下和談,偏偏他們就敬酒不喝喝罰酒,那麼這一回自己也就不客氣了。

圖兀骨大聲喊道:“吾奉我帥之命前來傳話,若是鎮南王世子同意交換九王,那兩國戰事一切皆能談,否則,來日就是吾南涼大軍兵臨城下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