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居中,是前所未有的熱鬧,方家的那幾位老爺也都聚集在堂屋中,寬慰著方老太爺。

至於罪人方世宇自然是不在此處,他一回府,就被護衛帶去跪祠堂了。

“哎!”輪椅上的方老太爺長嘆了一口氣,一臉哀痛,他斷斷續續,吃力地道,“想當年,為了方家……我這才……過繼了嗣子,潛心教導,把方家的產業……一點點地交到他手中,卻不想……竟是……養了一個喂不熟的白眼狼!落得我……自己臥病十幾年,這些年是……生不如死啊……”

說到這裡,他喘了好一會兒,才又痛徹心扉地說道,“……如此的嗣子,我是要不起了!還是……按族規處置……”

方老太爺清醒以來,還是第一次說這麼長的話,幾乎耗盡了所有的力氣。

謀害親長,罪不可當,必將除族以正族規。

這一點,其實不用方老太爺開口,方承德、方承智他們也早已經料到了,沒有人提出異議。

方家三百年昌盛,一是子孫有出息,二來也是因為族人遵守族規,循規蹈矩,才在南疆三百年的風雨中立足、紮根。

方承德環視了堂兄弟們一圈後,立刻高聲贊同道:“大伯父說的是,四弟謀害嗣父,宇哥兒知情不報,所作所為實在是令人齒寒,亦是我家之恥!我們方家是容不下此等不忠不義不孝不仁的子孫了!”

其他人也都是忙不迭地附和道:

“沒錯,此等無德無恥之人,就該除族!”

“不能汙了我們方家的名聲!”

“……”

幾位方老爺越說越是感慨,嘆息著知人知面不知心什麼的,表明沒想到方承訓平日裡看著如此孝順,竟然是如此狼子野心!

“大伯父,”方承德慎重其事的對著方老太爺拱手道,“那我們這就命人通知老族長和族老們,請其擇日開祠堂!”方家的現任族長乃是方老太爺的堂弟方四老太爺。

方老太爺痛心疾首的點了點頭。

而這時,鎮南王夫婦、方四夫人和方承訓聞訊而來。

這件事鬧的這麼大,方承訓自然也已經知道了來龍去脈,心裡真是把方世宇給怨死了,他真沒想到方世宇平日看著這麼穩重的樣子,竟然會在這種關乎身家性命的大事上出了這麼大的紕漏。

方承訓心裡暗暗地怪方承訓夫婦,給方老太爺下蝕心草這麼重要的事怎麼可以告訴方世宇呢!現在可好了!十幾年的籌謀隱忍就毀在了宇哥兒身上!

小方氏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只不過現在已經不是互相埋怨的時候,還是要想辦法保住方承令一家人才行。一旦被除族,那他們一家子的前途可就全毀了!不,是他們三房都毀了……

一屋子的人彼此見禮後,方承訓忙賠笑道:“大伯父,二哥,七弟,八弟……還有阿奕,這都是誤會!宇哥兒最近讀書讀得入了魔障……”

方承德根本懶得聽方承訓胡扯,冷聲打斷了他:“三弟,就算是我們耳朵聾眼睛瞎,但今日事這麼多人看到,你以為那幾百號人都聾了瞎了嗎?”方承德故意將人數誇大其詞,不屑地冷哼道,“子弒父,損了方家百年清譽,你擔當得起嗎?”

說著,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看一旁的方承訓,那眼神彷彿在暗示方承訓既然是方承令同父同母的兄長,恐怕他也在其中摻了一腳,脫不開關係!

方承訓面色一陣青,一陣白,他要是再幫方承令父子說話,恐怕也惹人疑竇了……

這個時候,也唯有——

方承訓飛快地給了小方氏一個求救的眼神,小方氏眼中閃過一抹惱色,暗暗地記下了這筆賬。

她眨了眨眼,一雙美目已經含上了一層朦朧的淚霧,對著鎮南王泣道:“王爺,四哥臥病在床,而宇哥兒年紀還小,才十五歲就得了秀才的功名……”

鎮南王被小方氏哭得心中一軟,仔細一想,也是,方承令如今卒中,就跟個活死人一樣,就算他確實做了錯事,也算是受了報應。而宇哥兒,此事其實與他無關,他夾在祖父和生父之間想必也不好做,才會年紀輕輕就好似得了失心瘋……實在是有幾分可憐。

鎮南王嘆了口氣,看向方老太爺勸道:“岳父,人誰無過,何不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方老太爺經歷過這十幾年的病痛,早就看開許多,不會因為鎮南王的表現而失望而動怒。

方四夫人見狀,忙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把責任都推給了方承令:“父親,一切都是老爺糊塗啊!如今……如今老爺已經……”她此刻面色發黃,唇色慘淡,鬢髮凌亂,哪裡還像曾經那個雍容華貴的貴婦!

蕭奕卻是笑了起來,淡淡地說道:“原來弒父之罪只要能改過就行啊……”

這句話聽著像是不以為然的感慨,但是由蕭奕說來,在鎮南王耳中卻透出了一絲挑釁的意味,他不禁臉色微變,心中生起一絲懼意:這逆子想幹什麼?!

他外強中乾地瞪了回去,但更多的還是後悔自己口快。一時間,只覺得四周的方老太爺、方承德他們不敢苟同的目光都像是針一樣紮在他身上。

鎮南王老臉一熱,有些惱羞成怒地對著小方氏斥道:“夫人,你真是婦人之見,太過心軟。弒父乃大罪,罪無可恕!”

說完,他也不顧這一屋子的人,拂袖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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