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習雅 第九章 鬼壽之禮(第3/3頁)
章節報錯
阿語臉上笑意未收,只是雙眼瞬間冒出殺意滾滾的危光。一剎紫影從子琴面前閃過,子琴冰掌斜刺,一引“梅花弄”,阿語藏在阮身的匕首便“鐺啷啷”掉在地上。
子琴細長的手指並不收回,而是飛速回轉,直直髮狠掐住了阿語瘦嫩的脖子。
一時間,胖女人尖厲的叫喊聲,其他幾個女孩子衝向門外的碰撞聲,綠衣女子清脆的射針聲交匯在一起,傳出去足足十幾條街。阿語白裡透紅的面板漸漸泛青泛紫,眼球暴突,舌頭伸成一種詭異的長度,直到雙眼中的光芒也失去焦點。
夜裡,當碎瓊林的侍衛官兵還在絞盡腦汁地追捕連環傷人案兇手的下落時,南簫南掌門已經收到了一份特殊的賀壽禮物。
“要說解藥嘛……倒也不是沒有。”鬼爺爺拖長了聲調,不緊不慢地捻起鬍子來。
清卿一聽,反而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只好伏在地上:“不知前輩有何妙方?”
鬼爺爺四仰八叉地躺在灰土中,翹起了二郎腿:“這麼珍貴難得的祖傳妙方,爺爺自然不能白給你。”說罷,又撓了撓胳肢窩,指尖彈開幾隻跳蚤:“來,先給爺爺唱首歌。”
“唱、唱歌?”清卿一下子懵在了原地。若說祖傳妙方,自己和這位令狐爺爺有著同一個令狐祖宗,怎麼從來沒聽說過這唱歌治病的傳統?
“不唱?”鬼爺爺翻了個身,像是立刻就要站起,把清卿重新扔出去。
“唱!”清卿不再猶豫,一口答應下來。只是自己的公鴨嗓唱歌屬實驚天地、泣鬼神,便隨手摸到身邊一塊石子來,敲打起洞壁凹凸不平的岩石。細細聽,行雲婉轉,竟也是一首好聽的曲調。
正沉醉間,手腕突然吃痛,原來是清卿又捱了鬼爺爺一枝條。“真難聽,你師父是哪一個?”清卿嚥了口唾沫,差點說出“白皮鬼”。
好在鬼爺爺自問沒想著答,從地上又撿起幾枚石子來,口中念著“聽好了!”便向崖壁敲去。只見令狐鬼雙手左右開弓,五六枚石子一齊出動,在坑坑窪窪的崖壁上舞了個眼花繚亂。聽得清鳴啼轉、絲竹管絃、隱隱高山、湯湯流水,接連在這黑暗處的石壁上一氣呵成。
清卿不由得聽著痴迷起來。自己拿起石子,擊壁作調時,無非粗略地摸清了手邊崖壁的起起伏伏,做出的曲子也只能隱約成調,不能稱品。此刻靠在石頭邊,聽著鬼爺爺多石齊出,卻是每一個音符都結結實實地擊打在了最正確的位置上。
飛石繁複滿目,盡皆強弱有序,不見絲毫差錯。一曲畢,餘音環繞著小小的土洞,久久未絕。
“前輩……”清卿震撼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閉嘴,爺爺要睡覺。”
清卿聽話地安靜下來。站起身,卻發覺左臂抽得一疼。心下驚奇間,試著動彈五指,果然疼痛鑽心,卻是可以伸展自如。閉起眼,提氣運於體內,果真像是暖流衝破冰封,五臟六腑漸漸活絡起來。
月影素清。望著仰頭打鼾的鬼爺爺,清卿抿嘴一笑,便也靠在洞口睡著了。
過得幾日,令狐清卿與鬼爺爺輪番在崖壁上擊石作歌,只覺得自己四肢漸漸恢復了力氣,聽覺日漸靈敏,臉色也重新紅潤起來。
每每輪到清卿自己,有時一個走神敲錯了音,或是石子從手掌滑落,令狐鬼仍是一枝條火速打來,倒也逼得清卿紅腫的手腕愈發熟練,日夜下來,已是能三四個石子在雙掌間相互配合,揉出和諧的旋律來了。
隨著左手的淤青漸漸消退,清卿時不時想著洞外的師兄師姊。不知綺琅和綺川尋到了何處?亦或是水性最好的衡申下了海?望著小小的洞口飄著成絮的白雲,清卿連鬼爺爺突然躍出都嚇了一跳。
令狐鬼一枝條抽過來,清卿想避,終究慢了一步,枝條打在肩膀:“小崽子愣著看什麼呢?去生火啊!”
“哦。”清卿架起火堆,看著白白的蠶蛹在火舌中被舔得焦黃,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不吃?”鬼爺爺的枝條剛舉到半空,清卿便重重點頭:“吃!”
肥嫩焦酥的蠶蛹下肚,清卿卻發覺,鬼爺爺的燒烤手法意外出色。雖說這荒山野地裡找不到精細的調料,但幾日肚飢,也由不得二人你一隻我一口,吃得狼吞虎嚥。
吃到半程,清卿忽然想起一事來:“前輩在哪裡找到的蠶蛹?”
“一個白牆小樓後面……”鬼爺爺舔著油手指,歪起腦袋努力回想,“院子裡還曬著好多白綢子來著,亂七八糟的鳥啊蟲啊的塗了滿牆……”
清卿聞言,頃刻便要吐出血來。鬼爺爺嘿嘿一笑,道:“對了,我見木網格子裡還有許多。明天還能飽一頓。”
白牆灰瓦,錦緞蠶絲滿院,可不是令狐綺琅的織錦堂!
清卿默默把手上剩下的半隻放進嘴裡嚼著,一時不知道該希望師姊早點或晚些再找到自己。
對了,師父去了哪裡?
——“等師父回來。”
像是老舊的絲絃被突然彈崩在最高音處,清卿一把拋下肉蠶,轉身向洞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