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射雁 第十四章 願隱桑菊(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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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件,華初元年,瑜和我家將軍也都去過。令狐女俠的屍身被南家人帶走,據說葬在霜潭。”
“帶走屍身?!”清卿險些驚撥出聲,“南家人這是幹什麼?”
——“下次見到南林父子,定要他們給個交代。”
綺雪在竹屋中的話語猶響在耳邊。奇怪的是,清卿並不覺得自己胸膛中有股復仇之火在熊熊燃燒,而是平靜細數著十年來的仇恨:奪簫、失譜、下毒、師父屍骨不全……
安瑜見清卿走神,擺擺手:“第二件,八音會——不許姓令狐的人參加。”
清卿又是深吸一口氣,睜圓了眼睛。
只見安瑜在暗淡的黃光下攤開手掌,一枚小小的布囊呈現在安瑜掌心。清卿伸手欲拿,安瑜卻突然撤手,將布囊拋在空中。兩隻手同時伸向空中,清卿使出“撇”一筆,左手空出,向安瑜向上的手心打去。這“陸斷犀象”一打,卻打了個空,布囊離自己越來越遠。
——“原來黑將軍是個左撇子。”清卿心下明白過來。
再抬頭,布包已被安瑜牢牢握在手中。安瑜搖搖頭,起身便走。
清卿再次站起,從背後向安瑜撲去。安瑜左手高舉著布囊,右手擋架一拳,又將布包拋向了空中。這次清卿吸取教訓,左手換作“捺”一筆,使出“崩浪雷奔”而迎上黑將軍的硬胳膊。小黑將軍微微一笑——右手輕輕拍落布囊,眼見著小囊便又要交替回安瑜左手去。
清卿也微微一笑,右手突然拐了個彎,換作左手,攔截在安瑜和布囊中間。原來不是“崩浪雷奔”,而是“百鈞弩發”——右手虛晃一筆“折”。
布囊終於穩穩落在清卿手心。安瑜攤開手,默然出屋去了。清卿開啟布囊——
裡面包著撕裂的一角青衫。
“救命啊!救救我啊——”淒厲的慘叫劃破長街,濃煙滾滾升起。一女子紅裳及地,吊在頭側的半截亂髻依舊綴著小瓣紅牡丹。
清卿四人從“桑菊居”出發的第一站,便是南林夜半重地——蕊心塔。
桐油紅漆鋪展在足足一百層雕樑之上,屋角如亭翼翼,赤碧相間的琉璃瓦斑斕點綴其中。六根雪玉欄杆通天而上,長龍盤繞,縱是第一層的龍屁股,也有巧奪天工的雕花一層層綻開著長龍的尾巴。
立在正門口的兩隻灰白獅子很是雅氣,此時,正一隻嘴裡叼著一串柴草,眼看著馬上便要引燃地上乾柴搭起的火臺。
“好阿樓,再不說,你的老鴇母縱是有心也救不了你嘍!”
“我不說,我不說……”
紅衣女子被反綁在木頭樁子上,呻吟混在慘叫聲中時斷時續,四匹馬不由得同時站住了腳。清卿環顧四周,大街人來人往,彷彿濃煙滾滾的火臺就跟旁邊開炊的包子鋪沒什麼區別。甚至有幾個裹著頭巾文弱書生側目相看時,老鴇還賠起笑臉:“吵著幾位了,這就讓咱家姑娘安靜點。”
見清卿猶豫想要上前,孔嶽川忽然拉住清卿馬繩:“南林的地方,還是少些亂子。”
“這火就要燒傷來了呀!”
“噓——”嶽川壓低聲音,“跟林姑娘打個賭,末將覺得這火燒不起來。”
清卿斜眼瞟一眼嶽川,嶽川倒像是看過了四百九十九遍同一折戲,現在正在南林大街上看第五百遍呢。凝神於耳,清卿果然聽得那女子火中叫到:“我說,我說便是了……”一邊蹲下,哆哆嗦嗦地抽泣起來。
嶽川斜著眼看過來:怎麼樣?
清卿拽起馬,低頭默默走過這段路。剛拐進一條新巷子,清卿突然一臉興奮地拍起手:“師公,你丟掉的譜子有著落了!”
莫陵楓眨巴眨巴小圓眼:“林兒你怎麼知道我丟了譜子?”
“南掌門來要,師父又沒有,你昨天沒給我,肯定是自己弄丟了唄!”
這樣一聽,陵楓忽然搔搔腦袋:“小生弄丟的譜紙多了去了……自己哪裡還能記住名字。”
嶽川一聽,微微笑著湊過來:“居士可還記得,自己在狀元宴上,揮筆寫下的《翻雅集序》?”
莫陵楓歪著腦袋一想,突然跟定住了神兒似的。二十多年前的八音會狀元宴,師兄弟三個人喝酒喝得爛醉搖晃,偏是眾人把一根粗毛筆塞進自己手裡:“狀元郎給咱們寫一個!”
那天,自己醉得連坐下,都要滑下椅子去。只好昏昏沉沉地趴在偌大的金邊紅紙上,一邊打著瞌睡,一邊半夢半醒,在自己壓根賠不起的紅宣上亂塗亂畫。感覺手中的毛筆一下子被人抽走,自己才一個激靈立起身子。只見眼前仙子閉了月、羞了花,轉身一瞬就飛進了月宮,耳邊只留下一句軟語:
“這是我的毛筆……”
次日醒來,南掌門驚詫地問他,賞賜狀元的那隻白玉簫怎麼不見?自己嘟嘟囔囔了幾句,只說是仙女帶走了。眾人追問,他便說,自己擅拿了仙女的毛筆,當然要把白玉簫賠給她。
同年再問,仙女是誰,莫陵楓嘴裡清晰地吐出兩個字:
“小書。”
也就是說,《翻雅集》一開始,便不在師父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