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射雁 第三十五章 金剛怒目(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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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平靜的眉目現於搖曳燭火之下,雀李二人面面相覷,不知廟中突然的人影是什麼來頭。
“菩薩面前不見殺生。”老僧低眉淡言,“幾位施主,還請莫要打攪佛家靜處。”
“什麼不見殺生!”雀師傅立刻收回紅鐵鉤,指著掌門僧人眉心罵咧咧迎了上去,“那四個長得像牛鬼蛇神的什麼金剛護法,還不都是給菩薩殺人!佛家殺人菩薩不管,師傅我殺人還輪得著你老和尚管?”
這一番大不敬之語出口,只堵得即墨掌門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再平和的性情也要氣出冒煙兒來。
見老僧不再作言,雀師傅便轉過頭,居高臨下斜睨一眼趴在地上的清卿:“你把郎中的女兒、公子的侍衛傷成這樣,該怎麼辦,自己說吧!”清卿爬起身,抹一把臉上的土。幾人目光睽睽之下,清卿竟走回廟口,於那持國天王的碧玉琵琶上卸下一根琵琶弦來。
“你既不滿金剛護法,便由弟子來代為取你性命。”
言罷,挺弦厲聲破空,呼嘯的紅鉤紫弦呼嘯著迎面相擊,眨眼便聽得鏗鏘一響,細而生鏽的長弦,在那熱紅的鐵鉤子上烙下一道深凹的傷痕。
雀師傅不由大驚,自己從未親眼見識過東山弦劍的功夫,這般虛弦撫琴,竟也能將自己的紅烙鐵鉤刻出凹陷一塊。自己的紅鉤乃是西湖熱泉深處刨出,幾代工匠千錘百煉所得,一向精鋼風雨不摧,卻被這柔軟的絲絃打出一道疤。
此琵琶弦雖比不得令狐子琴的弦劍難得,配上“高山流水”的曲律,顯出那十之五六的威力來對付雀師傅的鐵鉤,已是綽綽有餘。
眼見自己手中殘鐵紅光微弱,傷口處“刺啦”幾聲叫喚,雀師傅不由得慢下了招式。
不再硬拼,改由內力化掌,傳入鉤尖,想要把清卿手中的軟弦藉助一股粘勁勾回來。思慮間,正逢清卿一招“高峰墜石”猛力點下——
只聽“鐺”一聲響,琵琶弦被牢牢黏在熱騰騰的鐵鉤子上。
這弦乃是桑絲而制,在鐵鉤子頭上悠悠晃晃纏了幾圈,便藉著熱氣,徐徐燃燒起來。只是紅熱不過一晌,微弱的光芒竟逐漸褪去,竟連被雀師傅內力燒得通紅的鐵鉤子,也漸漸淡了顏色。
雀師傅大驚失色,抬頭一望,清卿正凝神於弦端而微閉著眼,將“湯流水”的琴曲內力,滔滔不絕藉由弦絲傳來。
似是虛無的水氣,滅了高燃的火。
弦尖應聲而落,雀師傅茫然將鐵鉤舉在半空中,還沒反應過來,便覺得眼前一道紫光頃刻閃過,劃破天地一般的氣勢,向著自己身前橫掃過來。
鐵鉤擋架不及,細膩的弦尖穿腸破肚,把雀師傅攔腰劃開一道傷痕。
雀師傅先是跪在地上,隨即倒下去。腸腸肚肚混著血,盡皆流了出來。
這一掃,清卿凝集了全身的心神和力氣,皆是等待一刻“千里陣雲”。誰知力量衝出體外,自己根本拉動不住——長弦不收,眼見著側掃半圈,又要打到歇息一旁的李之雨身上。
清卿無奈,只得大喝一聲,將那弦頭拼命下壓。
正在給之雨治著傷的李霧李郎中,耳聽到長弦之風奔女兒而來,想必是令狐野人窮追猛打,無言閃身,攔在了之雨身前。
“嘶啦”一下子,細弦又在李郎中大腿上破開一道口子。
清卿喘口氣,望著倒在身前的二人,把那絲絃無聲拋在地上。
回到廟門之前,只見即墨僧人面容悲苦,嘴唇微微顫動著,自己便端正跪立掌門身前,叩首道:“弟子攪擾佛法靜地,請掌門賜罪。”
老僧搖搖頭,發出不輕不重的一聲嘆息。
回過身,雀師傅拖著半截身子,臉埋進土裡,已是大多沒了氣。清卿便掐住他脖子,逼迫那雙無神的雙眼看向自己:“溫掌門為什麼到東山上去?”
雀師傅不答。
“為什麼?!”清卿一下子扯起他腰間傷口,一聲慘絕天際的叫聲劃破沉夜。連夜半入睡的鳥獸都紛紛驚起,飛逃無影無蹤。
“我說!我……”雀師傅扭曲的面目猙獰起來,“因為南……”言至此處,忽然喉頭一緊,雀師傅雙目猛地睜大,像是連眼球都要掙出來。
隨即脖頸一沉,終於是徹底沒了氣。
清卿嘆口氣,把滿手的汙血擦在衣襬,又轉身向著父女二人走來。
李之雨一下子起身,拖著一身血流如注的傷口,攔在清卿和父親之間。在距二人還有幾步遠的地方,清卿站住腳:“你來說。”
之雨回頭看一眼父親,郎中咬著牙,額頭滲出滴滴汗珠:“痴心妄想!”
一步、一步,清卿的腳印滲入沙土,步步堅定,緩緩走來。女俠睜大了驚恐的雙眼,清卿每近一步,自己便後退一步。直到最終,腳跟碰到父親癱在地面的雙腿,一步也退不得了。
便是在開陽火光中,之雨攔在小公子身前,也從未這般驚心過。
且不說清卿的功力術法今非昔比,便是場中重傷倒地一片,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女俠橫過手臂,攔在清卿去路上。
清卿的眼神彷彿寒冰撲化,包裹其中的熊熊烈焰瞬間躥起。
“說不說?”
李霧咬緊了牙,不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