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是奇奇怪怪地,怎麼也用不順手而已。

除此之外,嘉攸發現自己能聽到的聲響竟也出乎意料得多。在天客居時,嘉攸總是向身邊人提起自己聽到了什麼,但那些侍者侍女一個個都搖搖頭,走開了。

時間一長,嘉攸才發現,自己耳中的某些聲響,不是所有人都能聽得到。

朦朦朧朧地,就在所有人都緘口不言之間,南嘉攸自己拼湊出了一副記憶的影象:自己會使劍,又有滿身的傷,那必定是和身邊這些穿黑袍的天客居弟子們一樣,跟著掌門長劍出鞘,征戰沙場。

而這失憶的緣故,或許就是自己負傷立功,得了掌門的嘉獎吧……

清卿緩緩放下木簫,抬頭看向窗外——月色黯淡,天已經矇矇亮了。清卿搖搖頭,輕輕道:「這也怪不得你。若是換做我,也一定這樣想。畢竟就像是一張白紙,別人寫什麼,自己就信什麼……」說到此處,清卿雙手將木簫豎在身前,低聲道:

「我吹一首簫曲,給你聽吧。」

嘉攸一聽,眼眶一下子溼潤了,連忙道:「好。」

孤寂的曲調悠然響起,清冷之中,卻好似被暖風吹拂著,漸漸能看到光影。清卿閉上眼,腦海中滿都是兩個人青衣白袍而立,在那隱線密佈的玄潭之上,迎著風浪,任憑湧起的水波漫在足下。

那一次,兩個人相視之間,木簫和白篪交織在一起。

「影墜芳菲下,聲色有無中。飛白孤燈裡,落紅梅子東……」

嘉攸之前為什麼會遇見蕊心塔的人,對清卿來說,一直都是個謎。如今嘉攸將往事忘了個乾淨,只怕這件事,世間將再無人知曉。在南嘉攸的命數里,如果他並未遇到過那阮聲噬骨的蕊心第七女,今日的樣子,會不會完全不同?

至少,他不會為那阮聲著了迷,不會去到茫茫大漠,尋找楊主人的百音琴。

但那段瘋魔與失憶,對嘉攸來說,未必是件壞事。至少這可以讓他被師父撿回一條命,可以在皎潔無暇的月光之下,露出澄澈的目光。

那般明淨,是清卿一隻腳踏入江湖之後,就從未擁有過的。

如泣如訴的簫聲落下餘韻,清卿忍不住在心中最後默唸了一遍:「影墜芳菲下,聲色有無中。飛白孤燈裡,落紅梅子東……」嫋嫋餘音中,嘉攸不由得一步步走近,伸出手,彷彿想要觸碰空氣中散落的音符。但那曲調仍是淡弱下去,嘉攸的指尖,卻和清卿握著木簫的手觸碰在了一起。

清卿沒抬頭,但也沒躲開。

嘉攸的掌心有些冰涼,卻像是冰山之中的泉水,不斷地湧出一陣一陣的溫熱。清卿感受到那粗糙的手掌正溫暖著自己消瘦的指尖,忽然想起自己上一次和他掌心相碰,還是此生唯一的一次「入木三分」——

二人渾身浴血,彷彿兩隻跌落在湖中的素鳥和青鳥。

一滴淚水從嘉攸眼中滑落,滾燙滾燙地,滴在了清卿的手背上:「清兒,原諒我。」清卿抬起眼,看著朝日噴薄而出,在嘉攸雙眸之中灑下一片炙熱的火紅。

這一次,嘉攸是真的什麼都忘了。

那本該是南公子最熟悉的《翻雅集》曲譜之一,曾經的南林大公子靠著那段旋律,將父親傳下來的白篪之術練得出神入化,還險些靠著這一曲,和玄潭之上的令狐少俠同歸於盡。

可如今,南公子和令狐少俠都死了,荒漠之中,只剩下南嘉攸和林清。

清卿強忍著哽咽,縮回手,轉過頭去。只見清卿凝視著木簫在陽光之下微微泛起的金色光影,背對著嘉攸,悄悄道:

「我現在,突然不想傷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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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難捨難分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