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小叫花子神情激昂,揚首望天間,只見清卿青影一閃,那白玉簫頃刻出手,衝在離乞丐身前不過半步遠之處。聽得“喀嚓”幾聲詭異響動,那乞丐圓眼大睜著,卻是突然沒了動靜。

張開的大嘴似乎喊到一半,便無聲無息地吞下後半句話。

乞丐渾身上下皆是破衣爛衫,散發著一股殘渣剩飯的難聞味道。清卿退開幾步,便見這叫花子渾身鬆軟著,倒向地上。

直至他後腦與堅硬的石板路磕出“咚”一聲悶響,也不見小乞丐再吭一聲。

子琴立在原地,眼看著清卿一躍一退之間,利索地奪了一條人命,驚得呆了。想說些什麼,卻有一團悶悶的烏雲堵在胸口,怎麼也說不出來。方才清卿神色平靜,絲毫沒有要殺人的架勢,一雙淚眼清澈得沒有半分兇光。誰知便是這眨眼剎那,那扯著嗓子質問蒼天的乞丐便已沒了氣息。

清卿用白玉簫,把他渾身上下的筋脈骨血都震得斷了,只怕那顆心臟還跳動如常間,就被頃刻絞成了碎片。

渾身上下沒留下一處傷口,只是乞丐嘴角,滴滴答答地淌著殘血。

回頭一笑,清卿將白玉簫插回腰間:“師父,車馬走遠了,我們再不快些就來不及了。”說罷,抬腳便要向著人群離開的方向追去。子琴一步也不動,伸手拉住清卿手腕:“此人不過言語間難聽了些,清卿,你何苦要了他性命?”

清卿似乎愣了愣,才道:“師父,當初我們下山時,和太師伯說好的。”

“說好什麼?”

“說好要反了令狐氏祖先的規矩。”

子琴聽罷,點點頭。清卿回過頭,指著這乞丐一動不動的屍體:“方才這好漢還說,正是因為我們反了祖先說的話,才要去東山討個說法。”聞言,子琴眼中顯出一絲苦澀,遲疑一刻,仍是點點頭。

“師父,前行路上有人擋著,不殺了他,怎麼往前走?”清卿眯起眼一笑,興奮地一拍手,像是仍然惦記著遊街漸遠的百花仙子,趕忙拉了師父的手,大步跑了起來。

子琴跟在清卿身後,看著她殺人前後絲毫沒有猶豫的神色。手指探出,清卿手腕上的脈搏一下一下跳動著,沒有任何加快或是冒出冷汗的跡象。這當真是方才及笄,寸步不離自己身後的弟子麼?

子琴只覺得,自從清卿下山以來,自己似乎不認得她了。

左閃右衝,清卿拉著師父穿過人群,向著那不過米粒一點兒大的人影望去。方才不過是車馬停時,自己隔著車簾,遠遠望了“百花仙子”一眼。此刻,竟見著轎子停在高臺之上,兩個侍女拉開簾子,百花仙子便在眾人炙熱灼灼的目光中,抬足走了出來。

身姿如楊如柳,實在是江湖中一等一的美人。

高臺上早已擺好了桌案,上面靜靜躺著一張四弦琵琶。那琵琶似乎並非什麼普通的木頭所制,精雕細琢,通體花紋,還在夕陽之下閃著粼粼金光。清卿只聽著身旁有兩人伸長了脖子,一邊口中閒談:

“王大娘,您估摸這寶貝,能值多少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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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人嗓門啞著,介面道:“估計等你小子把西湖買下來,也就能換上面一絲木頭屑吧!”

緊接著便是一陣鬨然大笑。清卿凝神於耳,覺得這樣的交談聲並不少,遠處甚至還有人試探著比較,百花仙子一根頭髮和這四弦琵琶上一根弦,那個更值錢些。只聽得臺上有個佝僂著背的男人拍拍手,人群立刻安靜下來。

男子清了清嗓子,高聲道:“承蒙您宓羽湖的各位抬舉,今日我家仙子能遊遍西湖各處風光,實在榮幸之至。天色漸晚,我家仙子想借著西湖的月色美景,與各位獻曲一首,不知各位客官意下如何?”

“好!”“好啊!”叫喊之聲響徹天地,似乎連平靜的湖水都被震出道道漣漪。甚至還有家中的豪橫公子,當真揮金如土,解下腰間鼓囊囊的錢袋子,便將大把大把的銀兩向著臺上灑去。

那百花仙子一直低著頭,一副不敢與熱情的眾人對視的模樣。聽得自己彈琴,這才抬起明汪汪的眼,靦腆一笑,隨即抱起琵琶,讓半張臉藏在琴身之後。

一聲錚鳴滾落而下,清卿只覺心頭一震,隨即略略吃驚。

自己本以為,不過是個蕊心塔中混跡於市井街巷的美貌歌女,只怕除了有眉眼有銀子,並無什麼其它的特別之處。不料,便是琴聲第一響,便頗有些不同尋常的意味。

抬手落指間,似乎自然帶著一份功力深厚的氣質在其中。再加之那玲瓏細指實在是美得恰到好處,陪在泛著微光的琴絃上,更添了一番難以言說的韻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