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垠沙漠中日夜分明,原先夜裡還冷得凍骨的沙地,一入白日,卻只覺滾燙得像個大火爐。清卿整整一夜沒吃沒睡,此刻只覺得自己筋疲力盡,顧不得沙地燙手,找個大石頭遮陰之處倒頭就睡。

草漢子拖著腳鐐,一步一聲響,踏在柔軟的沙地中向她走來。

清卿本已睡得迷迷糊糊,被這叮呤咣啷聲一吵,不得不帶著一腔怨氣睜開眼睛。見清卿躺在地上翻了個身,草漢子抬腳踢踢她胳膊:

“你怎麼還活著?”

“託你主子的福,現在還能喘口氣。”清卿坐起身,用木簫抵在草漢子的手銬腳鐐上。內力一拼,那北漠的精剛鍛鐵登時碎裂。

言語間,清卿盯住面前草漢子的臉——濃眉之上的頭骨深深突出一塊,不知是又在何處添了新的傷口。稜角分明的下巴添了幾分大風吹殘的痕跡,似乎來北漠日子已久,終究也添上幾分沙漠壯漢子模樣。

唯獨渾厚的嗓音許久不變,這面前的草漢子低咳嗽著,果真是西湖溫家公子的護衛李之雨。

眼見那些嘩啦啦的鐵鏈弄不出刺耳聲音來,清卿便重新躺下,閉起眼問道:“李姑娘怎麼落得如此地步?”之雨轉過頭,咬著牙道:“公子年幼,本來由我護送著,來尋得一位武陵墓的楊主人……誰知剛到北漠地界,就來了一夥兒不講道理的漢子!”

聯合百音,共抗青衣。清卿想到此處,心中默默感慨,這名號也真是一呼百應。

只聽之雨繼續道:“被那夥人劫走之後,我和公子一下走散,現在倒不知公子到了何處。”見清卿閉著眼不理睬,之雨便忍不住“哼”一聲:“也罷,若是你能認出公子,恐怕巴不得看著我們主僕被一群玩刀的耍得團團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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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抬腿便要離開。卻聽得清卿在身後叫了一句:“右邊!”

之雨反應不及,右腳向前一踩,只覺得腳下軟綿綿輕飄飄,像是踩在了雲朵之上。流沙!李姑娘這才驟然反應過來,慌忙提氣,立住一腳輕功,讓自己不至下陷到黑暗的沙土之下。

雖是一時站住,可也覺得,腳下像是有什麼滑溜溜的東西流逝不停,不敢耽誤太久,趕忙一個後躍奔了回去。只見清卿不慌不忙翹起腿:“急什麼,反正今天還要回去。你家公子若真是遭了不幸,也不差這幾個時辰。”

聽她此言,李之雨放眼一望,只見茫茫大漠果真毫無人跡活物。重重嘆口氣,不由得一拍自己大腿,垂頭喪氣地坐了下來。

清卿睜開眼,盯住明晃晃的耀眼天空,猶豫著道:“李郎中可好?”

“託你的福。”之雨強忍心中怒火,“躺在床上還有命在。”

又是一陣沉默。聽得李郎中似乎只剩下活著的最後一口氣,清卿心中總覺得幾分難受不願說。倒是迷迷糊糊間,之雨先開了口:“今兒晚上你真要回去?”

“當然。”清卿任憑暖烘烘的陽光灑在身上,“行走江湖,哪有食言的道理。”

“你贏不了的。”李之雨一眼湧在嘴角,又重新嚥了回去。與清卿只見過塔明王一面不同,之雨被北漠劫走幾日,見過不少次塔明王與手下漢子比試的場景。旁觀間,只覺得這人出招果決而狠辣,野蠻間,又透著一股與氣質截然不同的細心。若當真論起術法,只怕此人已然快到了和四器掌門一般的境地。

清卿術法進步再強,也萬不到和這般江湖罕見高手對決的地步。

看見清卿舒舒服服躺在陰涼處,胳膊枕在腦袋下面,渾身放鬆得像是能睡過三天三夜去,李之雨不由得猶豫起來。思來想去,悄悄拿定主意:“就讓東山和北漠打個熱鬧,若是那塔明王能順手瞭解溫掌門生前仇怨,自是更好。”

於是便也躺在清卿不遠處,側臥向另一邊,朦朦朧朧進入夢鄉。

那熱鬧了整整一夜的生辰宴席也終於散去。塔明王喝得醉意朦朧,非得幾個漢子抬著,才勉強把大王送到帷帳門口。忽然聽得遠處一聲叫喊:

“即墨掌門到了!”

聽得這話,各自擦著刀上著藥的漢子們紛紛抬頭,只見不遠處,果真是個女子身影,長袖袂然,遠遠走來。掌門身旁,似乎還跟著另幾個人。其中還有一女人挺著大肚子,一步步跟在掌門身後,眼瞧著便要直奔塔明王的大帳而去。

漢子們在一陣雜亂中放下刀,起身行禮:“見過即墨掌門。”

即墨瑤抬手,盯住幾個漢子雙眼:“塔明王呢?”其中一漢子抬頭答:“回掌門的話,大王夜裡喝得醉,正在帳子裡歇息著呢。”

聞言,即墨掌門放眼向著四處一望。只見沙塵漫天之下,一片酒肉狼藉,甚至還點綴著斑斑血跡。鐵鏈桎梏與柴菸灰燼攤在地上,無人問津。即墨瑤冷冷扯起嘴角,淡淡地道:

“塔明王四十生辰,很是排場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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