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用?”楊訴被一下子打斷,像是還沒回過神。

“對。”清卿點點頭,攥緊了拳頭,“比如說,‘聯合百音,共抗青衣’?”

“嗨。”一聽這八個字,主人反倒笑出了聲,“我當然要這麼說。話不說得狠厲些,你師父如何肯來?”

原來出山一路,從北漠茶樓說曲兒到大院石像暗箭,不過是陵墓主人為了見師父一面!

二人無言地向前走去,沙漠夜半的寒風很是厲害,清卿脊背不斷髮涼,似是冰冷的恐懼順著風聲,鑽到了骨頭深處去。不遠處,熟悉的青影玉冠先是小小一點,隨即不斷靠近,不斷清晰。

可看在清卿眼中,師父的身影卻愈發模糊起來。

子琴聽見二人聲響,轉過身,眼中半是驚訝,半是笑意:“白天那麼一番苦戰,為師以為你先睡下了。”清卿搖搖頭,向師父一步、一步走去。

抬起目光,清卿盯住了師父雙眼。卻只覺得子琴眸中的那影清澈,從立榕到亂石,從夜屏在到眼前,澄淨如初,絲毫未變。

暗暗舒著一口氣,卻怎也剋制不住悶悶的心思。

“師父。”

“哎。”

“弟子……”清卿糾結著,不知自己究竟想說什麼,“弟子還是有些累了。”

“不妨事。”一旁的楊訴聽言,淡淡笑道:“這幾日就在我這裡住下,想看的時候,隨時來招呼便是。”子琴本想勸清卿多留片刻,只是聽主人這樣說,倒也不願勉強。

卻不料還沒等二人還想說些什麼,清卿卻轉過頭,轉眼之間跑開了。

塵沙蕩起,青衣少女遠遠地沒了蹤影。

無垠黃沙,了無人跡,又好像一沙一粒都有生命。

也不管自己認不認得回去的路,清卿漫無目的地遊蕩在茫茫大漠間,眼前景象似乎早就模糊成一片粘連。自己心中想起什麼,總有些悵然若失之感,仔細想著,那飄飛的思緒卻怎麼也抓不住,頃刻就不知飛到哪裡去了。

師父不過是離開一瞬,去看一眼武陵墓的百音琴,自己怎麼反倒怏怏不樂起來?

雙腳麻木而毫無知覺地一步又一步,像是要把自己引到大漠更深處去。直到不知左腳還是右腳,在空中突然一絆——

整個身子都摔在半空,結結實實栽了個狗啃泥。清卿臉朝下,直接吃了一嘴的沙子。

還不待爬起,忽然聽得身後“錚”聲一響。那聲如玉如琢,不似尋常石塊砂礫,倒彷彿天然雕琢過的音器一般,幾里之內,淡淡縈繞著餘音。

耳鳴相悅的空靈琴聲,清卿實在太過熟悉!

不知怎地,天地似乎凝結了一瞬,清卿靜靜流下淚來。連忙手腳並用地爬起,連身上的土石都來不及拍掉,撲著絆著便向那琴聲傳來的地方跑去。奔到近前,不由得大失所望——

並不是什麼罕見的古琴,不過是一塊坑坑窪窪的大石頭。

清卿嘆口氣,悲傷之情煙消雲散。

試著伸出手,那大石粗糙不平,甚是硌手。無奈,清卿只好攏起個鬆鬆的拳頭,用指關節在石頭表面試探著一敲:

“錚——”

長長的嗡鳴甚是清透,像是明晰的山泉潺潺流淌近乾涸沙塵間,清卿驚訝一霎,恍惚睜大了眼。倒不知此等天公雕琢,需得人力幾年本事,才能稍加窺探一二?

這冰冷的石塊似乎瞬間有了溫度,清卿坐在石前,環起胳膊抱住。

大石沉默著,一句話也不說。

天地感召一剎,清卿終於意識到什麼,站起身,在大石四周奔躍不停。果真不過半柱香功夫,半潭快要乾涸的清泉就在離著大石几步遠的地方。

清卿探出木簫簫頭,在泉水錶面輕輕一點。

“錚——”

仍是熟悉的絲絃琴聲,只不過這泉水中的音調與大石上的敲擊之音完全不同。泉水空靈,音近清角;而大石卻隱隱散著低沉的宮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