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樓上還有著一層厚實的積雪,幾隻冬鳥在牆沿上行過,留下了幾串漆黑細微的痕跡,城內風雪驟停,天上的雪雲並未全然散去,故正在半空懸掛的太陽通紅如血,灑在人間的光芒似乎還帶著一絲冷意。

夏侯已經去了雁鳴湖畔,湖畔立起了一感大旗,血紅如墨,這杆旗也是夏侯的槍,叫做明槍。

寧缺穿著一身書院黑色冬服看著夏侯,大黑傘是黑色的,放著鐵弓鐵箭的匣子是黑色的,他背後的三把刀因為挨著黑服,同樣是黑色的。

“師兄,我不明白,為什麼小師弟要選擇在這個時候出手,以他那股子拼勁,完全可以等自己強大起來再行復仇,這樣的做法與他平時的習性一點都不符,難道就是那句話說的,人在面對仇人的時候,都是白痴?”

陳皮皮艱難地爬在明樓上,靠著那面大鼓,指著剛好在明樓上可一覽雁鳴湖上兩人的方向說道。

葉啟沒有好奇陳皮皮為什麼知道自己在這裡,解釋說道:“夏侯現在受了傷,想比於正常情況,他比較容易死,而在今後,他也很容易被人藏起來。”

夏侯受了傷?他是魔宗知命巔峰的修行者,誰能傷了他?且他在今日前還是唐國的鎮北大將軍,誰又敢傷他?

陳皮皮正在想著是誰,忽然想到了後山整日在飛瀑間竄來竄去的魔宗少女,然後他問道:“是那個唐火腿,但是,為什麼我不知道,而他知道?”

“你要殺夏侯?”

陳皮皮搖頭,說道:“不殺。”

葉啟說道:“那你在這裡爭風吃醋做什麼?”

……

彷彿昊天感受到了長安城裡即將要有一場決鬥,天公作美般地為這場決鬥添些背景,天上的雪雲淡薄沒有半日,又凝聚成了厚重模樣,隨即,長安城風雪如怒。

帶著復仇色彩的決鬥之前,決鬥的兩人總是要有很多話要說,說一說你我之間的恩怨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我一定要殺死,或者是你憑什麼敢殺我,憑什麼就認定你能夠殺死我。

陳皮皮將兩隻手插在衣衫裡的口袋中,抖落身上積雪,皺眉看著那裡,雖然他不願意看到這場決鬥發生,但還是有些埋怨兩人之間話太多了。

一朵雪花落在他的眼中,他眨了下眼睛,瞥到樓下外街正走來一人,那人帶著一頂破舊笠帽,身上穿著一身木棉袈裟,在笠帽陰影中的面容尋常無奇,卻天然帶著一股堅毅的味道。

他走在風雪長街上,風雪似乎變淡了很多,所以笠帽上沒有積雪,他身上的木棉袈裟就是在那些隙縫中都看不見有雪的存在。

“他是七念?”陳皮皮扭頭看向師兄問道。

葉啟看著七念,說道:“懸空寺的人膽子總是很大,明知道書院會很在意這場決鬥,還敢將七念派來。”

陳皮皮不笨,知道師兄的令外一層意思,如果是單單想要拉攏夏侯,從而得罪書院,懸空寺完全沒有理由讓這位佛宗最天才的弟子來到長安,七念來長安城還有別的目的。

七念停下腳步,摘下笠帽,露出了笠帽下的漆黑髮茬,直視在城樓而立的葉啟。

葉啟冷冷看著七念,聲音比滿城風雪還要更冷。

“前路不通。”

七念慈悲溫和一笑,向前邁出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