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木槿站著,垂著眸子,沒有再出聲。

不能再姑息,是個如何不能再姑息法?

有娘和爹在,她不覺得他們會讓她動蘇海棠,蘇海棠也不會傻到讓他們動自己。

這種覺悟在她與蘇海棠同時落水,沈氏卻只本能的救起蘇海棠而沒有看見她時;在沈氏與蘇連華商量好一起瞞著她蘇海棠對她做下的那些事時,便有了。

蘇木槿抿唇,淺淺一笑,心中如海嘯吞噬,面上卻無波無瀾,只一雙黑眸,幽暗不見底。

沈老太太瞧見蘇木槿的神色,心下一沉,掃了眼沈老爺子,老夫老妻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心中立時下了一個決斷。

沈老爺子揮手,“老大媳婦,明日一早去鎮上將老大、老四,大哥兒、二哥兒,盛哥兒、業哥兒都喚回來,這種事,絕不可一而再,再而三!我們明兒個去趟十八里寨。”

沈老太太冷著臉點頭。

楊氏忙低頭應是。

沈婉姝還想說什麼,被楊氏一個冷眼瞪著,憋著氣一腳踹飛了樹下的小杌子,將樹踹的落下好幾只知了,“知了,知了……”的叫著。

沈婉姝大怒,“你們知道什麼就知了知了!”

楊氏一巴掌拍過去,“你還嫌不夠亂是不是?過去幫娘燒火做晚飯去。”

“娘!”沈婉姝扭過頭看楊氏,眼圈微微泛著紅。

楊氏心一軟,輕輕嘆了一口氣,看了與自家婆婆說了兩句朝她點了頭往屋去的蘇木槿的背影兩眼,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肩頭,“娘知道,你心疼槿姐兒,娘也心疼,別慪氣了,有什麼事,等明兒個見了棠姐兒,當面問清楚,說清楚……”

“娘,你不相信我?”沈婉姝瞪大了眼,看著楊氏。

楊氏眉頭緊蹙,“不是娘不相信你,官府判人有罪還得給犯人一個喊冤的機會……”

“我親眼所見,蘇牡丹親口承認,不是她還有誰?!”沈婉姝驀然提高了聲音。

“萬一是蘇牡丹故意這麼說陷害蘇牡丹呢?”

“娘,你還向著蘇海棠說話?她害的槿姐兒還不夠慘嗎?”沈婉姝滿臉憤怒,氣的渾身哆嗦。

楊氏急了,這熊孩子怎麼說不聽呢?她什麼時候向著蘇海棠說話了?

她抬手一巴掌拍到沈婉姝的腦門上,“你吼什麼吼?娘什麼時候向著她說話了?娘只是在勸你不要這麼衝動!即使動手打人也得那人站在你跟前!棠姐兒現在又不在這兒,你衝娘吼吼什麼!”

沈婉姝氣的狠狠別開頭,“我不想跟娘說話!我去找槿姐兒說話……”

楊氏氣樂了,一把拽住自己閨女,拖去了灶屋,“你四嬸兒不在家,你幫娘燒火做飯,讓槿姐兒一個人靜一靜,捋一捋蘇海棠這事怎麼處理。”

沈婉姝正死命掙扎的身子一僵,旋即老實的坐在了灶膛前,打火熱鍋。

好半響,才跟楊氏又說了一句話,“娘,今天是槿姐兒先發現蘇海棠的。蘇牡丹當時叫嚷著說她是槿姐兒的堂姐,槿姐兒不能打她。槿姐兒說了一句話……”

楊氏切菜的手一頓。

“……堂姐妹妹什麼的,在設計了我進李家,後又想推我落水時,那點情分早沒了……”

沈婉姝拿著勾火棍扒拉著灶內的木柴,騰騰燃起的火光映著她有些木然的臉,她仰起頭,看著楊氏的後背,“娘,你知道槿姐兒說完這些話時後面又說了句什麼嗎?”

楊氏沒有吭聲。

沈婉姝輕嗤一聲,嘲笑道,“槿姐兒說,‘蘇海棠,你聽清楚了嗎?’娘,槿姐兒一早就發現了蘇海棠躲在拐角裡偷聽,我出去找時,她聰明的躲了起來,等了好半天,先探頭瞧了沒看到我們才拎著裙子跑走……”

“娘,小姑和姑父偏袒蘇海棠,咱們要是不護著槿姐兒,她……”沈婉姝喉嚨一哽,抬手胡亂抹了一把臉,“我不管了,反正我明天一定不會輕饒了蘇海棠,哪怕她是我的親表妹,這種賤人內心陰暗的毒海棠我也絕不會手軟!”

楊氏嘆了一口氣。

“你爺奶不會坐視不理的,你爹跟你四叔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蘇海棠做錯事總是要付出代價的,再說……我們沈家人避居於此的目的是什麼……你爺奶又怎會讓你小姑和你姑父再姑息養奸?!”

“真的?”沈婉姝望著楊氏。

楊氏瞥她一眼,“你以為呢?都像你姑父一樣,你小姑哭兩聲就什麼都聽她的了?”

聽楊氏提起沈氏與蘇連華,沈婉姝冷哼一聲,翻著眼看煙囪。

楊氏笑著搖頭,“好了,吃了晚飯早些休息,明日一早你與我去鎮上。”

沈婉姝點點頭,這才專心燒起了火。

等做好晚飯,藍氏帶著幾個孩子恰好從地裡回來,撲打了身上的麥芒與沈老太太笑道,“娘,我瞧著地裡的莊稼能收了,我回來時,瞧著好幾家已經在造場了,咱們是不是也這兩天也把場碾出來?”

說著,又把提回來的籃子拿到沈老太太跟前,“娘,你看著麥穗,瞧著比去年要好,麥穗大顆顆飽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