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緋看著顧頌的眼神不像平日那樣冷淡,似乎有事兒相求,但這類人是求別人也不會把姿態放低的。

“緋妹,你這是有話要對師弟說嗎?”白泓看著白緋走過來並沒有帶著蠻橫。看著她走過來就坐在他和師弟對面,他本能地摟住顧頌:“他腰還疼著呢,你若有事兒就對我說。”

她單眼皮掃一眼顧頌,下了決心對白泓說:“過了上元節,阿兄記得,你必須讓他來做我的跟班保護我,我提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吧?”白緋知道顧家聽說沒有什麼產業能依附的,就那座聞名各國的弘月樓聽說還在他繼母的名下呢。

白泓氣的不知道該怎麼發作,白家又是講究在膳食間裡不得喧譁保持和煦的家族規矩,他把手從顧頌肩頭抽回來捏成拳頭。

顧頌吃了面,放下筷子就對石令婉說:“師母,我先回泓芳居!”他是背部火熱疼痛難耐,他必須找個地方歇息片刻,至於白緋的話他沒有當一回事。

如果定下來的曲子是《鳳求凰)那就好辦多了,這曲子他在涼州弘月樓聽得很熟了,沒想到白容要舞的配樂也選了這曲。

可是臨出來朱桓臺的時候,冷伽儀那貴夫人又說《鳳求凰》不妥,舅老爺石軌也說了不妥。現在要改變曲目是不大可能了,僅僅剩餘五日排演。最多是曲名還是依舊,但也許要改過了。

到時候,黃門鼓樂隊那裡就看冷月淑給的資訊了,若是白容不依照鼓點節奏來舞蹈,特別是樂署裡黃門儀對的節奏不好跟隨的。

另外一點,她若是這次不被王室相中的話,那麼照她此刻跋扈一定是明裡暗裡怪罪上他們師兄弟,還有石軌哥舒夜這兩位長輩。

他不願意想太多,先側躺床上歇息會兒,等師兄回來。

小鈴兒跑進來看著他家公子脊樑骨能挺直,她又絮叨起來: “公子,燕兒姐很好的一個人,她中午給了我一碗八寶粥很好喝,你說她咋能做那麼好的吃食呢?”她是被燕兒影響到心緒了,總覺得白家太大了,若是公子和燕兒成婚搬出去帶上她,那他們的日子就美好不這麼驚嚇了。

小鈴兒和他一塊兒長大的,他是想得到她怎麼個打算,但他無奈的很,暫時唯有等這場上元節的競樂了,讓他參與為了白家把恩情償還。

顧頌想著想著還是心頭煩悶,為了迎接這上元節的演奏,他到如今還只能按兵不動呢。他撇一眼鈴兒:“你一直說別人,那我不好嗎?”平常他覺得他忽略了這個小丫頭的存在,身邊沒有了師兄在,他是該回到昔日他們主僕相處的情形當中的。

鈴兒也是這樣想的,靠著床邊坐下:“嗯,燕兒姐姐說,公子人很好看也仗義。”

噗!他在燕兒那婢女的眼裡竟成了仗義的人,他除了為人家捱打一次,那算什麼仗義?

鈴兒是小丫頭,燕兒是經歷了人情世故的大婢女,這個冬日裡,這兩人能在這院裡好好地相處最好不過了,別的他真的暫時顧不上了。

穿著石嫣然棉衣舊棉鞋的小鈴兒,人靠衣裝,逐漸也給帶出些許的富貴氣態來,看著她家公子有些疲倦的樣子她起身說:“公子,您先歇著,我去燕兒姐姐那裡照看著爐子。”

顧頌看著鈴兒總是會想起幼年,也會懷念在涼州的家。但這時候又不是該想念的時候,他止住念想溫和對鈴兒:“去吧。”他認為,這時候讓鈴兒跟隨燕兒學學人家的規矩也好,否則這丫頭漸漸地長大了還都不懂的當奴才的規矩。

顧頌又伸展腰背趴下了,側躺著他背部慢慢得以伸展,比在拘謹的地方坐著好多了。

大淵國樂舞是在前秦的基礎上從黃門鼓吹,太樂與樂府並於一個太樂署,到了晉時期有些人就成太樂令為大予樂令,或者就叫大樂令。底下的樂丞也總共只有一名,可在涼國的太樂署又是另外一個光景,僧侶參與其中,哀鳴之樂依附與雅樂殿堂中被皇室許可。想到這裡就會聯著嚮導繼母石秋月,也是爹的葬禮中來的僧侶和她緊密往來,這是他堅決跟隨白世伯,也就是如今的師父來到大淵國的原由。

顧頌明白,石軌總是在質疑他,究竟有沒有從學館學完聽工音律,他任用他顧頌在上元節協奏那都是個嘗試。

他師兄是經過太樂署樂令在他被舉薦之後,又經過了三次考核然後優勝劣汰,再經過最後的選拔才能進入太樂署。

他不具備這些資格,人家當然隨時有理由找人替代他。他不斷地想著,也否定著自個,猛然間換個姿勢躺,他不知道白泓已經進來正屋外間,人家就坐那窄柳木塌上看著右側室裡床上的他。

抬頭看見書案上的琴譜,那還是圈圈點點的記錄法,他疑惑了,白泓走進來接到了譜子那就等於敲定了配舞的曲。

“師兄,這譜子是你帶來的嗎?”顧頌起來抓起書案上的那頁紙問他。

白泓也不願意多說話,他閂了門,將皮袍子扔到柳木塌上,他招手示意顧頌跟著他進入大屏風後面的內居室。

燕兒這時候在正屋門外叩門,白泓很兇地走出來對門外說:“什麼湯熱茶都別送了,我們有要緊的事兒。”然後回到大床上檢視過師弟的腰骨,他急躁地念叨:“早不來晚不來,這時候咱們師兄弟說要緊的事兒,她跑進來幹啥呢!”

公子很少這麼兇她,燕兒那厚底棉鞋的腳步匆匆走出門廊,那是被嚇的,她端著盤子就離開了正屋,臉上一串的眼淚流。

白泓帶著乘風到內居室床上坐下,他自個蹲下來開啟床上的格子櫥,每一格都翻看了一遍,最後那格上著鎖。

顧頌長身趴下,長髮垂下來這邊猜測:“你要找的是,有關於往年上元節的歌舞配樂詞與樂譜嗎?”

“恩,我先找找看。”白泓進入左側室的屏風地下找來一把錘子,將那如意鎖“嘭”地一聲開啟。他從小格子櫥裡取出一個灰布袋子放到床上:“都被我整理在這裡了。”

顧頌長腿燕子似地一伸一提,拆開布袋他驚訝道:“也是《鳳求凰》!”這詞有幾個撰改過的,他對這些很敏感,開啟來先看字跡和別的註明。

難怪顧弘明從小就讓他練習奏瑟用這詞,歌頌美好,讓聽的人一見鍾情一聽傾心。他聽冷伽儀說白容是用這曲子配樂,他還覺得不合適,看來大淵國王室很喜歡就對了。

白泓從床的那一頭翻過來並排坐他身旁:“看得出來,師弟對這詞曲向當地熟悉,如果我們三日之內完成,那你就能有機會摸摸看“神農”。”他認為顧頌的才情與天賦可以試試看,總是也該給這人鼓勵,讓他在這次意外的傷疼中振作起來的。他為他背後靠上軟羊毛墊子:“你就該認為你自個是好的,身子骨都是無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