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看在石嫣然眼中,心下陣陣發酸。他也好想發熱頭暈,這樣就能被阿兄貼身照護了。

石軌筒著袖子琢磨大夫的話,他問大夫:“這少年郎飲酒會不會就引起脾胃氣滯,加上一些別的因由,熱火攻心就會渾身發熱了?”

顧頌白容他們五個年輕人那夜去酒館,他又不是沒有看見。

大夫和石軌相熟幾十年了,他珍重點頭,他其實不知道石軌與顧頌是什麼關係,他以為顧頌是石軌的兒子,反正氣質相似眉眼也一樣地清俊典雅。

大夫站起身對石軌吩咐:“桔梗五錢,梨子肉新鮮的二兩,南菊二錢加上冰糖二錢煮熟了喝,一日三次也照常用膳即可。”

然而大夫眼望著石軌說的這些話,他應聲:“好的,我這就立即找人去抓藥。頌兒興許,就是昨日出大樂給累的。歇息幾日就沒大礙了,你說是吧大夫。?”

“對,就是無大礙。歇息兩日退了熱就無礙了,還有就是,他脊椎骨受過傷,尚未復原如初。”

大夫這話裡是有別的話隱藏著,但是聽在石軌耳朵裡就驚住了:“這可如何是好啊?舊疾未痊癒,那這次的發熱就不難好了。”他剛對顧家小子有了期望。

大夫看的傷患太多了,他說出師弟骨傷未痊癒的這話,說得聽上去很輕微。

白泓急忙蹲下身仰望顧頌,這事兒不只是他忘了就連顧頌本人也似乎忘了,那他和他還夜裡來來去去恩愛如斯。

“大夫,您先別走!可否留下來再給開個使他傷骨痊癒的藥?”

“傷筋動骨三個月,不要扛重物也無要動了肝火觸發心疾,歇著養著比什麼都好。”大夫瞅著顧頌漸泛蠟黃的面頰,辛苦嘆息。臉上淡然:“真心要是為他好,鰱魚燉著牛脊椎骨煲一個時辰,連續吃半個月。”

白泓急忙應允道:“好叻!這就預備。”

石軌轉頭盯著蘋果樹梢,心裡浮現乞伏伽羅的臉,忽然覺得這樣也好,最好是斷了乞伏伽羅對顧頌的念想,讓她好好地心念著阿夜。

哥舒夜這些日子沒有了乞伏伽羅的邀約,他顯得沉悶了許多。

石軌送著大夫出了大門,他追問:“照您這麼說,顧師弟的脊椎骨還未長好嗎,那大概如此姿態要多少時日?”

大夫一邊踏上那上馬墩,轉頭對石軌說:“這是固疾,若你不好好養著,輕則站不直,重則人事大小禁不能自持。”

說完之後他就坐進馬車,放下簾子讓車伕起駕。

這正骨大夫每日各種人都見識了,看待石軌這種人,他從心裡鄙視的很。家道破落計程車族男子,風流與奢靡都佔全了,眼瞧著兒子骨頭傷了沒說讓好好地歇息,卻等著好了身子骨撈錢給他這做爹的花。

泓芳居內,白泓是又羞又愧疚。直接命人將那軟榻連同顧頌一起抬進屋裡,他就守在他身旁握住他的手滿面愁容。

右側屋裡就是他們師兄弟,外面來人包括石令婉白季旺,都是聽聞他這病在院子裡商議不敢進來。

“我怎麼就忘了你還病著,為了這次的春之首祭。師兄我不顧及你身子骨還沒有好利索。”

顧頌也按住師兄手背:“我不礙事的。”他呼吸聲很低,那是極力壓抑住疼痛。

白泓兩手扶著顧頌趴下了,慢慢地為他揉著腰骨。這裡是本來該精心呵護的地方,每個夜晚卻成了他探索秘境的所在。

顧頌自從來到白家,從來沒有像今日這樣頹喪無力,腰骨其實持續地悶疼著,從那時候的上元節大樂就開始了。

白泓眼中噙著淚讓師弟趴好,不要扭轉脖子看後面,也是不想讓他看到他流淚。

剛才大夫在蘋果樹下當眾為他診脈,顧頌已經感覺到大夫明白他和師兄之間的事兒了。石嫣然的嫉妒從眼睛裡看得出來,石軌的失望也能瞧得出來。

顧頌本來還能再支撐住悶疼腰骨的人,這會兒卻因為人多,病徵也被瞧出來了,他目光悽然惆悵掙扎著坐起身:“師兄,你和我的對奏,何時開始?”

他都這樣了,還惦記著他的野心?這讓白泓心裡滾燙一般煎熬。

他抹乾眼淚:“先別想這些,咱們還是把傷養好先。至於那個《大淵之樂》不是多麼難的樂曲,等你腰骨好了咱們再對奏出來那首曲子。”

顧頌斜躺著讓腰骨舒展開來,他身上一疼他就想起來去年那時候在廣武軍中,就是昨夜那個校尉手下他因為行軍途中走得慢了被抽打到皮開肉綻。

那時候的痛楚比這時候疼得多,此刻他身邊,至少有愛他的師兄,而他也知道師兄很不甘願留守在家成為無所事事的人。

師兄弟一個愧疚一個惆悵的在屋內,他們不知道泓芳居內院蘋果樹下,石令婉石軌白季旺為了他的去留爭執不下。

巳時初,燕兒與鈴兒急匆匆搬了西廂房裡的凳子出來,在蘋果樹下石軌石嫣然,白季旺石令婉坐著議論顧頌。

石令婉感到她阿兄石軌的冷情,她為顧頌發愁:“你說他跟著我們家泓兒出大樂兩回了,不說別的,單就這份不圖回報安心追隨的好心,阿兄你捨得送他回去涼州城嗎?”

石軌深信,他這妹子面相頗有威儀人卻心慈,仁義可比大男人。

“阿妹,這樣一個頹廢少年郎在家裡躺著,你光是買鰱魚燉牛骨就花費銀子不少呢。何必留著開銷這麼大的人呢?”

“人是我帶回來的,我砸鍋賣鐵也養上他。”白季旺昔日還會在意二房他二哥一家,現在二房就要搬離這裡了他不在顧忌什麼。

石軌冷笑一下只有他兒子嫣然看到,轉過身他顯得很有耐心對石令婉白季旺說:“你們都遣散了二百個粗工,說是工錢緊張,那要是年後接的器物製作量大了,看你們還不敢省著銀子。要我說,如今立刻把人送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兒,季旺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