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舅,我們也做了一番準備的,這詞和這樂譜就在這裡了。”白泓頭次在石軌面前忐忑起來,他擔心對方看不習慣那線性樂譜。

“呈給我看看!”石軌那姿態是高階成了習慣的,他若想為官,只要動動人情他是能坐尚書令的大位。

“這都是頌師弟自個記錄的,照著他父親的樣式。”

白泓必要地說明了,雙手遞給石軌那本樂譜。

石軌接住了琴譜,微微蹙眉:“膠柱鼓瑟,琴瑟之好。這全是《詩經》裡的詞啊?”他神色難掩一絲驚訝。

白泓順勢微笑道:“他還收集了很古早的《擊壤歌》,《詩經》都是小意思。”

“但他怯場啊!萬一當場忘詞或者高八度轉不上去,那不是連同我的歌,阿夜的舞蹈也被牽連了?”

石軌話說到這一步雖然也難聽的,幸虧顧頌不在這裡,但今日這事兒算是向前邁進了一步。

“阿舅,轉音高八度這些個技巧在你外甥我來說不算是個事兒,我會教他。”白泓是太樂署夜唱工領唱的擔當,他是有資格說這話的。

“泓兒,可你知道上元節這樣的大型場面,一年也就這一回。王室傾族而出來觀賞,他作為我們四人中的一位,他如果儀態不到位的話那很是禍水。”石軌話一多,形容的詞藻也特別起來,言內意是絕對不用顧頌。

白泓也暫時應對不上了,再有六日就到出樂的日子,如果在十日內他必須要能找來幫手的,迫在眉睫的緊急時這非常重要。

他坐著火爐旁的絲絨軟椅上喝著石家父子喜歡喝的桑葉茶,但他喝不慣這種涼絲絲帶著甜膩的味道,接近午日的陽光照上樓臺,石軌笑顏燦爛。

白泓放下茶盞總算是明白了,早上為何石軌就會對顧頌失望,這種失望是因為先前的那麼一點期待而延續到的。

“阿舅說到最重要的一環了。”白泓說著連他自個也有些怔住而無言以對,他是多麼想讓頌師弟在他身旁啊。

顧頌少年家境在官宦子弟中算是清寒,他爹出了仕途還將所有積蓄都用來成全繼母的舞蹈理想,他身邊那個琴童鈴兒據說還是為繼母買婢女的贈送。私塾沒有唸完,四書五經多半靠的是自學,學堂群體生活是他最幸福的嚮往,在那日親自去送他到學館就看明白了。

長期缺少群體交流的的日子,師弟顧頌給人咋看以為是孤僻難相與的性子,近處才知他是多麼地純真無邪,還有一顆炙熱的為旁人著想的心靈。

再來,一個人勤儉日子過慣了,難免被那些虛偽膚淺的人以單一角度輕視了,妄圖為己所用。包括自個身邊那端茶倒水的婢女在內,這就是人活著活出低點過於實在了。

石軌見白泓沉思,他也不想讓外甥太失望,臉上神色帶著不確定地說:“我換件外袍,僱頭驢去找個朋友。”

白泓心裡大喜,看來師弟的儀容能在短時間內改善。他笑著說: “阿舅,那我就先回去等您的訊息,順帶著教我師弟練習轉音的琴藝。”

“嗯,回頭他那瑟我還得看看,是否調整調整加上一根弦看看效果。”

石軌說完瀟灑提起衣襟準備下樓,月白紗鏤雲小冠將他側顏襯在這小樓臺上仙人樣的。

從小到大,白泓每每遇見阿舅,他阿舅這姿態總是會為他增添一份驕傲。

午時三刻,膳食間裡就顧頌白泓與他娘表叔一起用膳,顧頌埋頭吃著麵條。

“泓兒,你和頌兒準備上元節的大樂準備的如何了?”石令婉臉上惆悵眉心有橫紋,一有空就為兒子操心,也問詢一下顧家的後生。

白泓很高興家裡有人重視顧頌,放下筷子:“阿舅幫我們看樂譜,調整器物,奏瑟的時候我還要教頌師弟轉高音,娘您還擔心什麼啊?”

看著師弟剛從家裡出來的抑鬱,白泓更是珍惜他此刻所擁有的完整日子,這份完整離不開他爹孃的關注,而他這麼好的人也配的上這份關注。

石令婉聽兒子這樣說,看了顧頌一眼:“那我這些日子親手給你師弟縫個外袍做個鞋。”

顧頌還沒有反應過來,白泓先替他向他娘道謝:“那就多謝孃親的協助,我和師弟必定在民間樂班裡大獲全勝。”

他反正這樣提振士氣認為是應該的,可他又對顧頌的儀態不敢有多大的信心。

這時候,剛吃完的顧頌出去外院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