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想到阿舅來的目的,無非是看看曲樂歌詞準備的如何了,這不是主要目的,最重要的是審視他師弟顧頌。

“泓兒,你是在王廷裡出過大樂的人,你不是不知道這樂詞的鄭重。”

石軌看著他外甥上揚而若隱若現的雙眼皮,這眼睛在血脈上傳承了他的,他們外甥舅舅是同樣的眼睛,這樣的眼睛一看過去就是聲勢奪人的犀利也容易博得信任感。

白泓知道他這阿舅,恃才傲物,多情重情風流倜儻,在琴藝曲樂中也有非凡的造詣。但這不是藐視青年天才的理由啊,這意思已經是在說他被頌師弟給影響到有惰性了。

“頌師弟,將你收藏的詩詞民謠都給我阿舅看看。”白泓知道顧頌忌諱隨意拿出來,這樣防備別人沒有不妥。

“呃,師兄。”他昨夜裡被咋呼著不讓喊他師兄,但此刻他還是犯規了。他的收藏品包括著架古老的瑟,都是親爹的畢生珍藏。

石軌在這兩人說話中感覺到被冒犯了長輩尊嚴,漸漸把臉沉下來: “算了,我也就是進來看看你們準備的怎麼樣了,就算是沒有準備,我跟阿夜也會為你們操心的。”

石軌眼睛離開那架千年古瑟,他實在是看不出來顧弘明這個養子的潛力在哪裡。世家子弟們的世故精明在他身上找不到半點,反而像個麵皮俊秀而一板一眼的管事家的兒子,氣勢不夠。

“世伯,準備我們師兄弟也準備了,希望您指點一二!”既然石軌不是常走進來這院子,那麼顧頌也不介意他說話難聽,他反正就說真格的。

“指點個什麼呢?你和我兒子嫣然一般地大,你都還是學館內學習音律聽工的學子,這麼半生不熟的技藝你就著急露臉上場,你不嫌給你過世的爹丟臉嗎?石軌這人,很多時候審時度勢謹慎為人。可是一旦看透了別人,他的氣焰就是這樣被點燃了。

顧頌本來也是謙虛的心裡,自然也沒有被對方恐嚇到。他略低著頭:“顧頌多謝世伯教導!技藝,我也是半身不熟的。”顧頌說完還是漲紅了臉,厚唇半張著,是無所適從。

他長這麼大沒有被親爹顧弘明罵過一句,也就是那日他為了養家想當府兵,初去兵營被旁人大罵也踹了幾腳。

“那我就當是替你爹教導了你,記住切勿驕躁張揚。”石軌這時候又語調和緩了些。

白泓對他阿舅是沒法即可兇起來的,他阿舅不能和他爹那樣的老實人比較,況且他這時候的話也是有道理的。

石軌其實很想多問問關於顧頌繼母石秋月的事情,但他找不到合適的藉口。而他也等一年以後等兒子嫣然成年,他也是該出門遊離把知己尋獲的時候了。

顧頌還是聽了師兄的話,進去右側室內取了部分泛黃的琴譜出來遞給白泓手上。

“風蕭蕭兮,仰天照鏡臺。風蕭蕭兮,玉fu枹不侵沙。”白泓先將顧頌做的那些新詞呈給石軌看,他還親口唱了出來。

石軌嘴上還是不客氣:“我不聽你們的新詞。”

白泓明白了,他舅不想讓他們過於出風頭,畢竟上元節那日,城裡各家樂班子,還算上太樂署的人中那麼多同行中不難顯現高人。

“阿舅,您坐著別走!”他親手沏茶,扶著石軌的手。

看著白泓手上那白紙頁中間還有隱約的線形樂譜,那是石軌熟悉的顧弘明的獨門記譜方式。

他難道是給了他的養子?他即可在心裡疑問著。對他們兩個青年又是不顯示地淡漠:“你說,你會用你爹的這個方式記樂譜?”

“這些都是我記的,目前就和師兄才剛進行呢。還不知道這樣合適不合適?”樂譜是他記的,顧頌覺的她有必要多嘴說出來。

“挺合適的,阿舅,師弟很具備奏瑟賦歌的天分,甚至比我們樂署的有些小吏的聽工還要好。”白泓極力向石軌哄抬他的師弟。

但眼前這位名聞大淵國的風流大琴師,他學禮樂卻是極度的嚴謹。他聽不得別人談論所謂的資質,學音律和聽工還需要兼具學問詩詞的韻調。

這區區十七歲少年才來禮樂學堂半個月,若不是自己兒子太小而身邊年輕容顏擔當的人缺,他真的不會在那夜招他們來奏樂。

石軌被外甥氣的不說話了,起身揹負著雙手:“六日後匯雅書院就是上元節祭祀場地之一,你們二人要學的規矩很簡單,不要理會女眷的滋擾。”作為表演者,能在這其中把握住個人也是個學問。他又說:“你們,特別是你顧家阿郎,你還要專心在姿態得體方面。”

白泓是看出來了,他阿舅不喜歡顧頌,嫌棄他衣服寒磣,姿態平庸。他微笑對石軌:“我的舅唉,頌師弟也是涼州城裡弘月樓的少主人,該見識的也是見過的呀!”

一提起弘月樓,這石軌就心裡更加不服氣了,那是對故去老友的不服氣。他厚待了幾個美豔絕色的紅顏知己,到頭來沒有一個把心給了他的,反而是顧弘明遇上高門貴女順心遂意給造了弘月樓,還就金屋藏嬌得了美人心。倒是那個美人兒,他還沒有機會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