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點頭,“那你可以放心,我今兒來,不是來問你伴駕的事兒了麼?”

永常在的臉便又是一紅,“小妾相信了。”

婉兮微笑著輕輕嘆息了一聲兒,“不過倒是有一事,你沒猜錯。我的確是特地等在你宮外的路上,想要見著你一回,想與你說說話。”

永常在眼珠兒微微一閃,便也點頭,“貴妃娘娘請說。”

婉兮垂首,將心裡的話重又掂對了一回,不想太落痕跡。

“皇上二月裡去謁陵,回來倒是與我說起一件喜事。皇上說也巧,那喜事的主人,倒是永常在你的叔叔。”

永常在面色泰然,點了點頭,“哦,我知道了。貴妃娘娘問的是,我叔叔納妾的事兒吧?沒錯,我叔叔新近又納了個妾,聽聞那人也是從宮裡足歲了放出去的官女子。”

永常在眼珠兒又是一閃,抬眸盯住婉兮,“該不會那麼巧,我叔叔納的那位新人,倒是從前在宮裡,與貴妃娘娘有舊的吧?”

永常在聳聳肩,“宮裡跟外頭不通訊息,我跟叔叔隔著也遠,故此也沒機會細問去。倒不知道具體情形,只是聽了個大概的輪廓。”

婉兮細細打量永常在的神色之後,緩緩收回目光。

“是啊,說來也算有緣,你叔叔納的這個新人,從前正是我宮裡出去的。她不僅僅是我位下的官女子,更是跟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妹妹。”

永常在滿面大驚,忙道,“哎喲,沒想到我叔叔竟然這麼大的福氣!便連我自己私下都尋思,叔叔年歲也大了,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還能找見什麼好的?怕就是從皇陵村裡隨便劃拉的吧。哪兒想到竟然是跟貴妃娘娘有這麼大的淵源!”

永常在那一聲“隨便劃拉來的吧”,叫婉兮聽著不覺莞爾。

只是心始終還是為玉葉懸著,雖說也有些想要埋怨她傷了毛團兒去,不過說到歸齊,依舊是希望能嫁得好,未來的日子能比在宮裡、比跟毛團兒在一起的日子更好才是。

便是變心,也總該當真通向一個更美好更光明的前路去,方叫一切都來得值得不是?

婉兮便輕聲問,“我今兒來,便是想與永常在你請教——倒是不知你叔叔家裡共有幾位內眷?你嬸嬸可還在世,為人可寬容和善?”

永常在微微挑眉,細細盯著婉兮面上的神色。

婉兮也有些赧然,“我今兒來,在你面前的不是什麼貴妃,我不是以這個身份來見你。我這會子,只是你叔叔新納之人的孃家人。”

永常在想了想,緩緩道,“貴妃娘娘知道我叔叔今年都快七十了吧?所以……我嬸兒也老了,就快不行了。就憑我叔叔對這位小嬸兒的喜愛,以及小嬸兒跟貴妃娘娘的這份淵源,我叔只要等到我嬸兒嚥氣兒,必定能直接將小嬸兒給扶正了去,那這樁婚事就是續絃,而不是納妾了!”

婉兮聽得出,永常在這話是向著玉葉說呢。只是永常在這話說得著實是太直率,倒叫婉兮聽著都有些不好意思去。

“……永常在說笑了。想來滿斗的福晉與滿鬥,多年夫妻,幾十年相伴走過來,彼此自是情深義重。便玉葉是我宮裡出去的,到了你叔叔府上,也唯有尊敬福晉,親侍巾櫛的。”

永常在半垂下頭,點了點頭,“總歸貴妃娘娘放心,雖說那位小嬸兒現在只是妾,可是我叔叔一定對她賊拉好!將來,小嬸兒的身份便也絕不止是妾。”

“不說遠的,就等生下兒子吧,我叔叔一定就先為她向朝廷請封,最差也能先封個側福晉去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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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一顆懸著的心,因為永常在這一段有趣兒的盛京鄉音倒給沖淡了不少去。

婉兮想想也是,雖說玉葉如今也年過三十了,可是終究滿鬥都快七十了,那玉葉在滿斗的眼裡,依舊還是小嬌妻去。況且滿鬥也出自內務府世家,不可能不知道玉葉原本是從永壽宮裡出去的女子,那諒滿鬥他也不敢慢待了玉葉去。

其餘便是永常在說的那些是不是能扶正,或者是請封側福晉去,那便都不要緊。只要滿鬥能真心對玉葉好,那她便也可以放下心來了。

——其實原本,她在心下還是對皇上和毛團兒的話畫了個魂兒去的。

雖說皇上和毛團兒的話說得夠圓,可是她心下就是覺著不對勁兒。

這不對勁兒的最最根基,就是婉兮對玉葉為人的瞭解。婉兮怎麼也不容易相信玉葉她竟然是個變心的人……只是後來想想,也許玉葉自己在書信裡所寫的也是人之常情吧,終究毛團兒是太監,那隔著人間煙火的情愫,總歸只是畫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