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身子弱,今年有些不敢上冰去,便在亭子裡擁著手爐和腳爐坐著,隔窗遠遠看著外孫女兒在冰上腳步蹣跚。

可真招人稀罕,像個小扳不倒兒似的,無論俯仰,都那麼嬌憨可愛。

婉兮有些恍惚,指著窗外對婉嬪和容妃說,“你們瞧瞧,我這一恍惚啊,彷彿看見的是蓮生和啾啾……竟都忘了,這中間已經過去了十多年去;蓮生和啾啾啊,也都是嫁為人妻去了。”

婉嬪含笑道,“有時候想想,我也想忘了著中間的十多年去呢。那咱們就依舊還是當年的年紀,皇貴妃你呀剛剛三十歲呢。”

容妃也問,“如果能重來,皇貴妃會不會想要回到當年的青春好年華去?”

婉兮抬眸,沒有遲疑便笑著搖頭,“女人誰不愛青春好年華呢?可是如果重來一次的代價,是將孩子們都抹去了;那我情願不換。”

“有了孩子們,就算不得不讓青春遠去,可是孩子們帶來的歡喜,又哪裡是年華能取代得了的?青春雖好,可若沒有孩子們,那這些歲月啊,卻也是空洞的。”

婉嬪和容妃也是相視一笑。

何嘗不是呢?如果沒有小七和啾啾這兩個孩子,她們兩人在這後宮裡的年月啊,就都是蒼白到幾乎毫無意義的。

“對了,皇貴妃娘娘,大格格的名兒還沒定呢,您既這會子看著她歡喜,何不先幫她取個小名兒去?”容妃見此時婉兮興致頗高,這便湊趣兒。

總歸宮裡的規矩是,一般來說為了孩子“好養活”,能平安種痘去,都在種痘之後才定名兒。大格格還沒種痘呢,故此無論是皇上,還是婉兮自己,都沒忙著這個。

況且今年永璇的三個女兒都出了痘,次女還死在種痘之事上,就更叫人覺著心下不安,故此就更暫時不取名——沒有名字的小孩兒,痘疹娘娘便是要帶走,也沒辦法點名兒不是?就是閻羅王,也沒法往那生死簿上記不是?

故此婉兮含笑點頭,“倒不急。札蘭唸書多,我忖著札蘭心下怕是會有更好的主意。”

容妃卻也笑,“札蘭是念書多,可是輪到自己女兒取名的事兒上,竟是窘了,翻過了多少書,拎出來多少個好字兒,卻湊在一起都沒滿意。”

容妃輕輕垂下頭來,“皇貴妃娘娘,您就為大格格先取一個吧。反正暫且不是學名,也不是品級名號,只是一個咱們在家裡關起門來方便叫的小名兒就好。”

婉嬪輕輕轉頭,無聲看一眼容妃。

容妃垂下眼簾,從袖口裡輕輕與婉嬪手指一握。兩人心下皆有明瞭,只是都不說出來罷了。

婉兮只當沒看懂,轉頭過去看向窗外,那白雪映襯下的小小外孫女兒。

婉兮笑了,“札蘭出自烏雅氏,是皇上的祖母孝恭仁皇后的母家後輩,我想咱們那孩兒的小名兒裡便該嵌一個‘德’字、一個‘雅’字。”

孝恭仁皇后曾為康熙爺德妃,況“德”字是無論女子還是男子,立世的第一根本。

而“雅”,更是女子的情致,若嫻雅,若雅緻,更是美好高尚的最好代名詞。

婉兮垂首,“暫叫德雅,可好?若將來或者皇上,或者札蘭,或者阿窅你和啾啾,或者是陳姐姐你們都能幫我想到更好的,咱們再換。總歸是小名兒,換起來也好說。”

容妃卻是先一拍掌,“這樣想來自是最好的!我啊便先替啾啾和札蘭謝皇額涅的恩了!”

婉嬪有一點點出神。

婉嬪是皇帝潛邸老人兒,年歲比婉兮還要大十多歲去呢,婉嬪這一發呆,婉兮反倒不放心了。

婉兮輕輕拍拍婉嬪的手,“陳姐姐?”

婉嬪不好意思地一笑,“叫你說起孝恭仁皇后啊,我倒有些想念我的永和宮了。”

永和宮曾為孝恭仁皇后寢宮,可是這位老太后當年偏心幼子十四爺,非不肯接受皇太后之號,不肯挪到慈寧宮去。以致於永和宮成為了這位老太太身為皇太后的寢宮去——這便總歸得將永和宮升格一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