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是過年,皇帝便是心下再不高興,也都忍下。依舊在午後在乾清宮賜宴皇子、宗親之後,晚上又奉著皇太后赴重華宮行家宴。

皇帝與婉兮依舊行子、婦之禮,一左一右為皇太后侍膳。

表面上依舊是皇家的輝煌,其樂融融,可是在座眾人都能隱約察覺,皇上是不高興的。

婉兮不想掃了大家的興致,便含笑道,“金川戰事一日不平,你們的皇阿瑪、皇瑪父便也一日安不下心來。咱們這位皇上啊,永遠以大清江山為重。”

叫婉兮這樣解釋過去,在座皇子皇孫們也都紛紛起身向皇帝祝酒,更有自請到軍營效力的,倒叫皇帝大感欣慰,當晚倒也開懷多飲了幾杯去。

一眾皇子皇孫裡,婉兮格外關照了英媛和綿億母子。

永琪已經不在了,英媛和綿億本就孤兒寡母的,英媛的阿瑪觀保偏還牽連進高雲從一案中去。

說來也是叫人唏噓,自從玉蕤離去,索綽羅家的氣數彷彿也被玉蕤給帶走了似的,德保和觀保兩兄弟,前後腳都出了事。

德保因曾經作為冊封使,赴緬甸冊封過,當時便遭遇緬甸過往的不馴;緊接著便發生了朝廷平定緬甸之戰……德保在與緬甸相關的一系列差事裡,都沒能叫皇帝滿意,連著受了數次申飭去。

不過好在皇上重用,德保相繼出任廣東巡撫、署理兩江總督等,如今已是封疆大吏。

而觀保如今更是身居左副都御史的高位去。左副都御史原本職責所在就是監察百官,結果你自己反倒牽連進了與太監私傳訊息的案子裡去,皇上若要責罰,那必定第一個就是要你,而且要罰得最重。

雖說此時皇上因高雲從還正在審問,在審明之前還未曾明確降罪給觀保等人;又因金川之戰正酣,于敏中已是股肱之臣,故此皇上頗有按著這個案子暫時不問的意思,故此選在頭頂的刀尚未落下來。

可也偏因為如此,才叫觀保更加寢食難安。

想索綽羅家原本兄弟同中進士、同入翰林,姐妹兩個同嫁入皇室,曾經是多榮耀的門第。如今這般小心翼翼,倒叫人也跟著揪心。

婉兮安慰英媛,“觀保的事我也聽說了。既然有罪,端看你阿瑪有沒有坦承的勇氣。你也不必懸心,此時還是應該以孩子為重才是。”

英媛含淚點頭,低聲道,“此時奴才在宮裡孤苦無依,若沒有皇貴妃娘娘,奴才當真惶惶不可終日去了。”

可是婉兮這般對英媛母子的照拂,倒叫愉妃和鄂凝有些不順眼了。

如今她們兩人奉旨撫養綿鑰,也隨著搬到端則門外去了。那處比不得內廷的舒適,虧她們一個是妃位,一個是皇子嫡福晉,倒叫住處被英媛這麼一個皇子使女給佔去了,心裡原本就不痛快。

鄂凝低低與愉妃道,“她阿瑪觀保與太監私傳訊息,倒不知那觀保究竟傳了什麼話兒啊?”

愉妃哼了一聲,“還不是‘道府記載’麼。”

鄂凝卻搖頭,“媳婦倒覺著沒那麼簡單。想阿哥爺當年與福園門外那些人打過交道,我看大臣們是但凡皇上的訊息,不論大小,什麼都想打聽的。就連皇上早上吃了幾口飯,一天喝了幾口水,全都想知道。”

“那高雲從既然是御前的人,又是在奏事處辦過差的,那自然是對皇上的日常起居瞭如指掌。他既然敢將‘道府記載’這樣要緊的都敢傳出去,那皇上其他的小事兒,就更沒他不敢往外傳的了。”

愉妃眯起眼來,“你是說……?”

鄂凝眨眼一笑,“母妃,您就不好奇麼?”

重華宮家宴散去,鄂凝與鄂常在相攜而行。初一的夜晚,無星無月,照得人間一片昏暗。

“觀保聽過什麼話、傳過什麼話,我才不在乎所謂真相。我想要的就是,只要藉此事抓住觀保的把柄,就能牽連到英媛去。到時候只需找人趁機向皇上奏明,說英媛也受其父牽連,德行有虧,沒資格撫養皇孫——那我就可以回到內廷,親自撫養綿億了。”

想想堂堂皇子嫡福晉,卻被一個皇子使女這些年鳩佔鵲巢去,鄂凝早已壓抑不住了!

在圓明園歡歡喜喜過完了元宵節去,婉兮又得忙碌起來了。

皇帝已是定了在今年給小十五完婚。此時已經叫欽天監去佔吉期了,不管佔得的是幾月,婉兮都得從這會子開始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