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要過年了,就在這年味兒漸濃之時,福康安還是披風戴雪地持印離京而去了。

婉兮意料之中,可是當這一天終究到來,心下還是生出太多的不捨。

——本以為是天氣好的時候兒去,怎想到是這寒冬臘月裡,又是要過年的時候兒,卻要馳奔四川,那樣遠啊。

婉兮開啟自己的庫房,特地選了一塊最好的豹皮,又配了猞猁猻,給福康安也做了一件端罩去。

叫他穿著這大毛的衣裳,這一路出京,抵禦風寒去吧。

小七聽說了也進宮來,陪著額娘,親手替這件端罩配了月白緞的襯裡。

婉兮自己的針線手藝欠佳,小七卻是從小跟著婉嬪學的針線,倒是比婉兮更好些。

這猞猁猻配豹皮、內襯月白緞的端罩,原本是頭等侍衛的規制,婉兮的準備自然不逾制。可是小七還是瞧得出,這件端罩裡是豹皮多,猞猁猻皮少,這比例的微調,便將端罩的等級提高了去。

由此,小七也更明白了額涅的心意去。

便也因此,她親手縫製那月白緞的襯裡時,針腳才更細密,格外地多加了一倍的心去。

最後還在那襯裡上繡上了佛家的真言,以此祈禱保保一路平安。

乾隆三十八年正月,福康安持兩顆將軍印抵達小金川。正值阿桂攻打當噶爾拉山,福康安遂應阿桂之邀,留下輔佐阿桂領兵作戰。

二月,皇帝命編。

前朝文武兩件大事,皆有序而行。

在皇家,正月裡除了過年之外,倒是永璇的所兒裡出了事兒,格外引人注目去了。

正月初六日,永璇的長子綿志阿哥出喜花;正月二十三日,永璇的長女又出喜花……

正月裡大過年的,原本不是種痘的時機。故此永璇的一子一女這正月裡的出痘,都不是種痘。

其中尤其是綿志阿哥這回出喜花,是更為不對勁兒的——綿志阿哥生於乾隆三十三年的三月,到乾隆三十八年這會子,已是六歲了。

大清皇子皇孫,多在二歲至四歲之間種痘,送完痘神娘娘才正式取名;綿志已經種過痘了,這回再出喜花,是出現了人們最不願意看見的一種情形——種痘失敗,所以又出痘了。

過年了孩子們都在一處玩兒著,綿志的痘症便過給了永璇的長女去,這便兄妹兩個一起都又到生死線上掙扎去了。

綿志是翠鬟所出,婉兮自是更為牽掛著。

原本痘症對於大清皇家子嗣來說,就是最嚴重的威脅。種痘是康熙爺好容易找到的法子,可以人為干預一下,以此來確保子孫的安康……可人力終究有限,不能做到總能萬無一失地勝了上天去。故此種痘也有失效的。

沒想到這次就落在永璇跟翠鬟的兒子身上來了。

永璇與慶藻成婚之後無子,好容易有翠鬟嫁進來,給永璇誕下了阿哥去。這綿志阿哥原本金貴著,卻遇見這樣件事。

別說永璇與翠鬟都肝腸寸斷,便連慶藻也哭得多少天都沒法進內廷來陪著皇太后賀歲。

雖說婉兮自己的孩子也都大了,可是婉兮還是忍不住與語琴輕聲嘀咕,“從前是聽說過種痘也有失效的……即便是當時已經平安送走痘神娘娘了,可是隨後幾年還是會再出痘的。”

“可是從前都只是聽說,咱們自己身邊兒的孩子身上倒沒見過。這回瞧見綿志那孩子如此,倒叫我這心底下有些不踏實。”

語琴倒是笑,輕輕拍拍婉兮,“你又擔心什麼呢?咱們小十五這都成年了,馬上就要娶媳婦兒去了;便連小十七,這都八歲了,身子骨兒好著呢。都過了那個叫人擔心的年歲去了。”

婉兮自己也是不好意思地笑,“是啊,也是我想多了。”

婉兮的憂心提起便放下了,一來是因為自己的孩子都長大了,應該不必再擔心;二來二月隨著就有一件大事呢。

皇上已經下旨,二月初五日挑選女子。

其實這一年並不是八旗秀女挑選之年,便是今年挑選女子,也都是內三旗下女子的挑選,進宮充為使女的。

可是皇帝下完旨意那天,卻捏了捏婉兮的手,含蓄道,“這回挑選女子,你可要格外看仔細了去。”

婉兮心下便也不由得驚跳。

皇上在十一月裡特地下旨宣告小十五成年,那麼今年的女子挑選,難道是要為小十五挑選身邊人去?

——便直到此刻,婉兮也都只敢去想這是幫小十五挑“阿哥使女”呢,也就是將來能成為小十五侍妾之人。

婉兮自己也絕沒想到,皇帝的用意,竟是要為小十五挑福晉!

二月初四日,皇帝帶婉兮從圓明園回宮。

二月初五這一日皇帝是舉行仲春經筵,故此皇帝回宮並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