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眨眼,“妾當如蒲柳,蒲柳韌如絲”

皇帝無奈地嘆口氣,伸手颳了婉兮鼻尖一記,“斷章取義。”

婉兮垂首,“如果我說實話,女人原本就比男人更堅韌,爺可不愛聽了?”

皇帝挑眉,“那看你怎麼說”

婉兮凝視著皇帝的眼睛,“因為女人都是要做額孃的,而每次將一個孩子帶來人間,都是到那生死關前走一回啊。經歷過了生死,且又是多次經歷過的話,這心態便也自會淡然下來。”

“當了母親的女人啊,會更懂得珍惜生命,卻也不再畏懼死亡了去。”

皇帝一震。

婉兮歪頭瞟住皇帝,“雖說男人戰場之上也可見慣生死,但是那種感覺是不一樣的。男人在戰場上,至少還有鎧甲和武器來保衛自己;可是女人在誕育孩兒的時刻,卻沒有任何外在防護,唯有依靠自己一顆堅韌的心,方能帶著自己和孩子,一起安全逃生而歸。”

皇帝自點頭,伸手將婉兮重又收入懷中。

心疼泛開。

若說女人每次誕育孩兒,就是到生死關前去走了一回的話,那九兒無疑是他的後宮裡去的最多的人,她經歷的考驗最多,故此她對生死看得才最豁達吧?

可是這豁達,卻終究叫他更為心疼啊。

“都是爺不好”他埋首在婉兮頸窩間,“從前總想叫你多誕育幾個孩兒,爺就是希望你能多給爺生下幾個孩兒來;可是這會子回想從前,爺反倒有些難受了去。”

婉兮輕笑,伸手反抱住皇帝,“爺千萬別因為我之前那番話就擔心了去我啊,願意著呢!能將自己的性命,一瓣一瓣都分給孩子們去,即便是因此而叫自己壽數短了些,可是卻自有孩子們替我活在人間啊。”

“這話還是咱們蓮生開解我的,真是叫我慚愧又欣慰。只要有孩子們在,那便是身故,也不過只是部分的離去罷了。不是長辭,更不算陰陽永隔,只是換做另外一種面貌的相伴,依舊能夠長長久久去啊。”

皇帝卻還是一顫,緊緊箍住婉兮去,“不行,爺只要你,不許換!”

得君此言,夫復何求

婉兮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去,“我這不是就在爺懷裡呢麼?”

回京之後,一片哀慼的不僅僅是皇家,還有九爺傅恆的府裡。

九爺長子福靈安病死西南,接著兒媳和嘉公主這又薨逝九福晉在春和園全心照料和嘉公主之時,她的小女兒竟又夭折。

這一年之中,皇家失去兩位公主;九爺家則是失去一子、一婦、一女。

皇帝與九爺這些年來君臣相伴,始終一心;在今年便連這樣的傷痛,竟也彷彿同命了去。

皇帝有婉兮的安慰,雖說悲慟,卻也先平靜下來,反倒來顧著九爺家裡。

因福靈安年少就上戰場立功,雖說尚了多羅格格,可是因為福靈安多年在軍營中,故此小夫妻二人並無所出。

皇帝憐惜福靈安和他的福晉多羅格格,這便親下旨意,將和嘉公主的次子,豐紳果爾敏給福靈安為嗣子,交給福靈安的福晉多羅格格來撫養。

以嫡子和公主所生的孩子,為庶子的嗣子,這總歸能叫芸香他們這一房欣慰了不少去。

芸香那一房之外,篆香自可期待福鈴的孩子去;

而九福晉雖說失了幼女去,可是身邊還有她所出的二格格在;況且叫她懸心了多年的麒麟保的前程,終於有了承襲福靈安的雲騎尉世職來,這便也有了五品的出身和錢糧了去。

因有云騎尉的世職在身,福康安的起點就要比旁人高,對應著五品的職銜,被皇帝下旨授予三等侍衛,命在乾清門行走。

九福晉終是長出一口氣去。

唯有一點可惜,皇上是已經正式將麒麟保從備指額駙的排單裡開除其名了九福晉這一頭希望終究還是落了空。

不過好在麒麟保有了世職和差事,九福晉便也與九爺商量著,是該給麒麟保正式說親的時候兒了。

此事九爺傅恆從前尚未上心,可是今年一來是因為皇上已經給了準話,福康安不會再成為額駙;二來也是因為家宅之喪,叫傅恆終是認真起來。

九爺縱然身為當朝首揆,可是他私人的心事卻也沒有幾個人能夠託付。

趙翼曾是九爺最可傾談之人,此時趙翼卻已不在京中,外放到廣西去了。傅恆與趙翼書信中說到此事,不無遺憾,說如果趙翼還能在京中,尚能幫他參詳參詳。

趙翼倒不辜負九爺這一番信任之情,回信中提到了一個人——曾與他同在軍機處為章京的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