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琴便也含笑點頭,“這麼說,皇上‘一笑而起’,雖說什麼都沒說,可其實什麼都說盡了。”

婉兮欣慰側眸,掀開車簾望前頭騎馬而行的皇帝。

“一笑”為頓悟也,為豁然開朗,全然放下。由此來說,皇上心上的疙瘩已是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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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今日的心結紓解,皇帝當晚回西湖行宮用晚膳,將吃著好的一道蓮子鴨子,還是分賜給了那拉氏、婉兮、語琴和容嬪四人。

並沒落下那拉氏去。

晚膳之後,皇帝忙完午後的公事,傍晚時分又赴皇太后行宮問安。

那拉氏跟隨皇太后居住,這便也見了皇帝去。

皇帝依舊和顏悅色,眼角含笑,見了她還和聲細語道,“朕今日去了靈隱寺,甚好。你明日也陪皇額娘去靈隱進香吧。”

那拉氏心下一時翻騰,也說不清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按說皇上彷彿忘了那日的爭執,今天又能那般如舊地對她;可是……皇上卻還是記著叫她去拜佛進香的這個茬兒呢,倒叫她心下有些不樂意。

皇太后到了這個年歲,對於神佛的崇敬更為虔誠,見皇帝今日這一行歸來,神色安穩,想來是得了什麼禪機去了。皇太后這便含笑打聽,“皇帝在靈隱寺,可遇見了什麼好事兒?”

皇帝立在皇太后座旁,握著母親的手道,“額涅明兒去吧,那靈隱寺的住持和尚德琳,也是個妙人兒。”

“哦?”皇太后不由揚眉,“是誰舉薦的?”

因靈隱寺地位的尊崇,且是皇帝每次南巡都必到之地,故此靈隱寺的住持和尚也要由當地官員舉薦,方可承繼衣缽。

皇帝便笑,“兒子今日也特地問了,方知是浙江巡撫熊學鵬舉薦的。”

皇太后想了想,“熊學鵬?哦,我想起來了,是當過京師裡頭順天府尹,又在禮部任過職的。原來是外放到浙江來了。”

皇帝聽著,垂首抿唇而笑。

他想起當年與九兒說起這熊學鵬時,兩人還才能笑談,“一頭熊難道也要學著大鵬展翅,想要飛上天不成?”

這熊學鵬啊,當年悄悄兒承辦過給九兒製造晉位所需的衣冠之事,才能叫他忽然下旨晉位之後,極快便可舉行冊封禮,將九兒的位分給坐實了去。

今日又是因緣重會,顯見此人倒是與九兒有些善緣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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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更在乎的是那靈隱寺裡的禪機佛法,倒沒甚留意皇帝的神色去。

可是那拉氏可不一樣。

她可從來就沒將漢人的那些佛法、禪寺的放在心上。她這樣的老滿洲格格啊,信奉的是薩滿大神,又或者是從蒙古流傳到滿洲的喇嘛教,她可不信漢人們的那些玄而又玄的參禪去。

故此她的精神頭兒便只在皇帝那兒呢。皇帝那點子小小的神色變化,便被她給叨著了。

她的心裡便又是一番翻騰。

她不由歪頭輕聲問德格,“皇上去靈隱寺,誰跟著去的?”

德格回道:“容嬪和寧常在信的是她們自己的真神,必定不肯去佛寺的。永常在又在皇太后跟前呢,自然也不能去。若此,能陪著皇上去的,便也只剩下令貴妃和慶妃兩個了。”

那拉氏不由得咬牙切齒。

如此說來,皇上今兒去一趟禪寺能這麼笑呵呵回來,怕是帶著那兩個漢女蹄子游山玩水,玩兒的高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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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皇帝,那拉氏回到自己的寢宮,這便追問,“叫你們打聽的事兒,可定下了?”

德格等人都有些不放心,小心道,“明兒主子不是要陪皇太后,駕幸靈隱寺麼?”

在拜佛之前做那些腌臢事,終究有故意冒犯神佛的晦氣在。便是德格三個,她們自己也是不願意的。

那拉氏卻是一聲冷笑,“是皇太后要去,我又拜的什麼佛?!我要拜的神,是坤寧宮裡的祖先神;我要參的佛,是喇嘛教的佛!他們漢人的佛法,又與我何干?”

佛法終究也分不同派別。杭州此地的自是漢傳佛法,而滿人在入關之前,受蒙古影響,信奉的是藏傳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