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又一口氣被頂住,緊緊咬住嘴唇。

“好!算是我心急了,只顧著心疼舜英那孩子,倒暫且沒顧及到這些。”

皇帝長眸幽幽一轉,抬眸盯住那拉氏,卻笑了,“哦?皇后是心疼舜英那孩子?”

那拉氏心下一顫,忙道,“皇上這是何意?我是舜英的嫡母,我心疼她,有錯兒麼?”

皇帝搖搖頭,“戴佳氏曾經謀害中宮,害你臉上起了桃花癬,又在地宮裡發了桃花癲,甚或秋獮途中朕不得不狠心將你單獨送去溫泉行宮……你卻肯心疼戴佳氏留下的舜英,皇后真是寬仁大量,叫朕驚喜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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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拉氏有些坐不住,這便緩緩站起。

“戴佳氏是戴佳氏,可是舜英是舜英。終究舜英也是我的女兒!我這當皇額孃的,怎麼也都能看著這一線血脈上,心疼她些兒去。”

皇帝滿意地點點頭,“這麼說來,在戴佳氏病故前後的這段日子,皇后依舊對舜英關切有加?”

那拉氏盯住皇帝,“那是我這個中宮應當應分之事。”

皇帝笑了,卻是冷不丁一拍炕幾。

“那舜英叫小十五吃錯了東西在先,回頭又將福康安推入寒冬井水中,又是怎麼回事?!便是有祥答應這個該死的,可是皇后不是也親自教育舜英呢麼?怎麼皇后教出來的,反倒不如戴佳氏從前教出來的了?!”

“難道說,舜英這些,都是皇后手把手教出來的不成?就因為舜英不是皇后親生,皇后便儘可以將那孩子當了槍去使,總歸若是朕治罪舜英,也相當於皇后跟戴佳氏報了謀害中宮之仇去,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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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拉氏心下一個激靈。哪裡想到皇帝竟將舜英這陣子辦的糊塗事兒的責任,全都扣在她腦袋上來了!

那拉氏慌忙擺手,“皇上您豈能這麼說!我是中宮,按著名分,所有皇子和公主便都是我的孩子,我從名義上是要親為鞠育,可是卻終歸後宮諸事繁雜,我總不能將精神頭兒只放在舜英這一個孩子的身上吧?!”

皇帝面上一片納罕,抬眸盯住那拉氏,竟是忍俊不住,緩緩笑了。

“是麼?那皇后這些天來卯著勁兒地,見天兒到養心殿來見朕……難道說不是為了舜英之事了?那倒是朕誤會皇后了,原來皇后為的,其實是一個小小的答應不成?”

那拉氏哽住,一雙眼盯住了皇帝,這口倒不知道怎麼張了。

堂堂中宮皇后啊,為了公主這麼著還說得過去;可若只是一個犯了錯的小小答應,那的確是跌份兒跌到家了。

那拉氏深吸一口氣,“皇上誤會了,我不僅僅是為了舜英,也犯不著為了祥答應,我是——為了我自己個兒。”

“我好歹也是皇上的中宮,皇上齋戒期間,後宮這樣一點子不要緊的小事兒,儘可以交給我去辦。皇上何苦身在齋宮裡,還親自過問、料理此事去?皇上執掌天下,凡事親力親為是天子勤謹,可是皇上怎麼忘了,齋戒之時,便什麼都比不上對天帝的虔誠去!”

“皇上卻還是分了心,且那三天裡不僅忙了這一件小事兒,連幾個死去的主位的遺物之事也親自料理的……我總覺著皇上這麼辦,不合適!天子在祭天齋戒之時,卻心有旁騖,這不是天子該行之事!妾身既為中宮,自然有規勸天子之責!”

那拉氏高高揚起下頜來。瞧,她可不是為了一己之私,她是為了規勸天子虔誠敬天,她是在恪盡一箇中宮的責任呢。她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子神聖、高尚之感來。於是底氣便也更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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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光跳躍,同時,窗外曦光點點浮生。

皇帝的面色卻緩緩陰沉下來。

只是皇帝卻依舊還是在笑,“哦?卻原來這事兒千錯萬錯,都是朕錯了。原來是朕齋戒不夠虔誠,這才叫舜英後頭辦錯了這麼多的事兒去!”

“皇后不如直說,舜英的身子有別於其他的公主,也是朕的過失,惹怒上天,這才給朕降下懲戒來!終究,朕才是她的阿瑪!”

皇帝慍怒,那拉氏卻沒怕。

反正她是中宮,天子失德之處,她有權力去提醒、規勸的。

那拉氏便高高抬著頭,“天意如何,我自不敢擅猜去。只是皇上總歸不能將舜英後來的糊塗賬都記在我的頭上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