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妃和婉兮覺著不對勁,可是已來不及追問,這便趕緊迎出門兒去行禮。

皇帝扶起二人,大步走進來,輕聲問,“這孩子可好些了?”

舒妃剛想說“已無大礙”,可是心下卻莫名一動,回頭與婉兮對了個眼神兒。

婉兮心下也是小小掙扎一番,卻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舒妃這便嘆息一聲兒,與皇帝道,“雖太醫說並無大礙,可是這天寒地凍的,那孩子還是被拔著了。至少得好好兒躺幾天才行。”

皇帝點頭,“好好兒養著。炭火等一應份例,都照永瑆的標準,跟內務府支取。”

舒妃忙搖頭,“妾身自是替這孩子和他父母謝皇上的恩典。可是他在妾身宮裡,一應自應跟著妾身就是了,當真不必額外再支取什麼的。”

皇帝點頭微笑,“你的是你的,朕的是朕的。朕對這孩子也自小兒當成兒子一般,朕也想給這孩子盡一份兒心力去。”

婉兮便也是心下一動,也是明白皇上其實何嘗不是跟她有著相同的愧疚去呢?本來小七、啾啾,這都是現成的兩個公主去,卻一個許給了平定準噶爾的功臣之子,一個許給了平定回部的功臣之子……從倒沒法兒再成就這私人的姻緣去了。

婉兮自笑著打圓場,“舒妃要是還推辭,那連我也跟著不好意思,非得也再加上我的一份兒心意去不可了。”

舒妃這才紅了臉,又給皇帝蹲兒了個禮,“那妾身就謝皇上隆恩了。”

皇帝安排完了這些兒,這便大步走到炕邊兒去,坐下,親手去探福康安的額頭。

皇帝探罷也是皺眉,“哎喲,怎麼還這麼燙?太醫不是說燒已經退了麼?”

婉兮和舒妃先前跟皇上說話兒呢,誰也沒留神。不過婉兮一打眼兒就看明白了——這招兒她自己二十年前就玩兒過了。

只是婉兮倒沒說破,只是平靜道,“終究一冷一熱的,他還是個孩子,總需要幾天才能穩定下來吧。”

皇帝這才點點頭,垂眸去望福康安。

那孩子不但腦門兒滾燙,兩眼還依舊緊閉著,牙關都咬著,一副受盡苦難的模樣兒。

皇帝便也嘆息一聲兒,“好孩子,好好養著。朕過兩天再來瞧你。”

婉兮跟舒妃一同送皇帝出門兒,暖閣裡安靜了下來。

福康安這才鬆了口氣,緩緩睜開眼睛,偷偷兒打量周遭。

暖閣裡沒人,他終於可以放下心來。

這便趕緊掀開了被子去,扯著領口涼快涼快。

卻不想隔扇門兒極輕極輕地開了,一道圓咕嚕滾兒的小小身影從外閃身而入。

福康安好懸沒嚇蹦起來,這便趕緊扯回大棉被來想再矇住頭——卻晚了,那小影子已經走到了炕邊兒。

又是小十五永琰。

福康安有些尷尬,只管躺下,再閉上眼,不看就是。

小十五個兒矮,這便踩到紫檀腳踏上來,這才能有了那麼一點子居高臨下的味道。

小十五也沒拍醒福康安,也沒大聲,只是彷彿自言自語一般地小聲小氣道,“我都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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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康安還想繼續裝死來著,可是聽見這幾個字兒,還是眼睫毛一頓亂顫,雖說不情不願,卻也還是睜開了眼。

一個四歲的小孩兒,便是皇子,在福康安的眼裡也沒啥威脅力。

福康安這便故意一瞪眼,“十五阿哥看見什麼啦?”

小十五隻是靜靜地盯著福康安的眼睛,不回答福康安的話,卻只反問他,“你既沒事兒,怎麼不回家?你自己掉井裡去,原來不光是為了整治我八姐,你也想趁機留在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