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貴人品品那拉氏這話,這便連忙否認,“主子娘娘切勿誤會,無論是定安親王福晉還是妾身,都從未覺得那十五阿哥會比十二阿哥更貴重去!實則,這次的事兒,雖是妾身報復令貴妃當年的輕慢去,可是定安親王福晉圖的倒不是令貴妃……”

“那她圖的,是誰?”那拉氏眯起眼來。

祥貴人黯然垂眸,“是,是愉妃和五阿哥母子。”

“哦?”那拉氏神情便是一振,“你倒細說說!”

祥貴人已沒有機會再有半點的隱瞞,這便竹筒倒豆子,都說了。

“……綿德阿哥福晉薨逝的事兒,定安親王福晉和綿德阿哥母子也都不甘心,暗中已是查了這一年去了。妾身聽著定安親王福晉的意思,他們是懷疑到了五阿哥的頭上去。故此這回正可趁機將此事賴在愉妃和五阿哥的頭上,也正好兒為綿德阿哥的福晉報了仇去!”

那拉氏聽罷,不由得唇角上揚,“原來是這樣!好,本宮這回便保下你去!你與本宮詳細說說,你們打算怎麼賴在愉妃和永琪的頭上?若你們綢繆裡有疏漏的,本宮倒幫你們再補足上。”

祥貴人這才終於鬆了口氣,這便不顧身份,朝那拉氏咚咚磕下頭去。

本以為頭頂一片烏雲都散了,這回已是能穩當逃過去,卻沒想到還沒等她與那拉氏詳說,外頭便冷不丁傳來頌告聲,“皇上旨意到——”

那拉氏和祥貴人都嚇了一跳,兩人對視一眼,都不敢怠慢,趕緊整理衣冠,出外跪迎聖旨。

毛團兒高高奉著聖旨誦讀,“……收祥貴人物品,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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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六、二十七這兩日,皇帝明明在齋戒之中,可是後宮裡的訊息卻傳得又多又快。

冬至節祭天,本是一年當中皇帝要親臨的最重要的大典,若是往年,皇帝一般都要放下一切俗事,專心誠摯地在齋宮守齋,以表達對上天的敬意去。

那麼今年,皇帝偏趕在這幾天裡還處置後宮裡的事兒,那便不該是皇帝不敬上天了;只能是說,在皇帝心中,這幾件後宮的事並不比祭天大典更輕去。

玉蕤急匆匆從外面進來,將毛團兒到祥貴人宮裡傳旨的訊息告知給婉兮。

婉兮也是一怔,微微蹙眉,“收祥貴人物品?收了什麼去了?”

玉蕤遞上一份從內務府抄回來的清單,婉兮一看,面色也是一變。

只見那一份清單上所列的物品項,竟是出乎意料的長。

金銀首飾便計有:金累絲雙面鳳簪一塊、金累絲梅喜面簪二塊、銀鍍金福壽麵簪一塊、銀鍍金蓮花面簪一塊、銀鍍金吉慶簪一對、銀鍍金菱花結子一對等,共計數十件。

這些大的、整齊的還不算,那清單裡還列著一些零碎兒:金鑲米珠六顆、紅寶石一塊、戒指一個、金鑲松石五塊、米珠一顆、戒指一個;甚或還有碎金什一包……

婉兮不由抬眸,“這便是將祥貴人手裡所有的金銀器都給收了,連點兒零碎兒都不給留了?”

玉蕤點頭,“不僅是零碎兒都不給留了,皇上更是下旨直接將這些金銀器全都——熔化!”

婉兮都是一怔。

瞧皇上這收東西的架勢,簡直是給死人的方式是一樣兒的。全都收乾淨了,還都給熔化了,這是叫祥貴人手裡什麼都不給留了。

同樣是金銀物品熔化,戴佳氏那好歹還是死後收回熔化,可是祥貴人這還活著呢……便連點兒渣兒都不給剩了。

可便是這些東西,還不是那清單裡的全部。婉兮再往下看,都不由得煙眉輕籠。

“……接下來收回的還有祥貴人的穿戴。”

這些衣裳裡,計有:繡五彩綠緞金龍有水金銀肷衫一件、明黃緞灰鼠氅衣一件、石青緞繡六團夔龍有水灰鼠褂一件、綠紗繡金龍有水單衫一件等……從這些衣衫的規制,便已是將標明祥貴人位分的所有禮服、吉服都已收回了。

這還不足,那清單裡甚至連“布頭兒”都給列在其中了。

這些“布頭兒”裡包括有:繡小荷包的繡片三十一個、繡氅衣所用的眉子十一副,以及長二丈一尺的一塊白生紗、長三丈二尺的一塊杭細、長一丈一尺的一塊杏黃緞等都已經不足一匹的,也全都一併收回。

這便是除了金銀器之外,連穿的,甚或布料,也都不給留下了。

婉兮挑了挑眉,“你瞧,祥貴人的物品裡,原本有她的位分都不該用的杏黃緞,就更遑論還有一件明黃緞的氅衣去了……終究是頭一個從厄魯特進宮來的,皇上對她已是特恩優待。偏她自己不知足,曾經降位過一次還不長記性,終究淪落到今日的境地去。”

“她自己想折福折壽去,誰能攔得住她呢?”玉蕤輕哼,“這大冬天兒的,皇上連衣裳、布料都不給留下。要是我啊,當真死的過兒了。”

婉兮輕嘆一聲兒,“照這個收東西的收法兒,皇上這都不僅僅是要給她降位,而是在皇上心中,已經將她當成個死人來看了。”

玉蕤點頭,“便是皇上還沒賜死,可是她在皇上心中,已經不是個活人了。”

婉兮將那清單放在炕几上,心下一時也有些五味雜陳。

這些年來,便是親眼看著皇上對後宮裡的種種,卻說實在的,還沒見過皇上下如此狠心的。

——這世上最重的刑罰不是死刑,而是生不如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