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九爺傅恆為保和殿大學士,尹繼善既為文華殿大學士,便是說其地位已經僅次於傅恆,位列第二了。

尹繼善一向為名臣,卻只是限於江南地域。他在江南為官三十年,前朝後宮都已經習慣了將他的影響力只限於江南地界。可是誰想到,尹繼善今年卻一躍而為位列第二的文華殿大學士!

尹繼善如此大喜事,可是他本人還在江南的兩江總督任上,京中權貴想要道賀,便都只能拜到八阿哥永璇的門上來。

永璇所居的擷芳殿,一時間門庭若市。便是永璇和慶藻兩個恪守皇子不與大臣私下結交的規矩,可是外頭的拜帖和賀禮還是輾轉著一架架往裡抬。

這便與永琪那邊兒苦心孤詣結交朝臣的情形形成了強烈的反差:永琪主動結交朝臣,用宮裡和園子裡的訊息換得大臣們的支援,尚且不容易;而永璇這邊兒,永璇本無意廣交群臣,可是那些人卻上趕著來攀附。

在永琪看來,之所以出現這樣的情勢,最大的緣故就是因為永璇得了尹繼善這樣一個得力的岳父去!這才叫如虎添翼,想不借勢都不能了。

永琪再反觀自己的岳父……一腔不滿便從無一日寧息過。

說到底,皇子們能輪到什麼樣的岳父,全都得看皇阿瑪指給誰家的女兒來給他們當福晉。皇上將尹繼善的女兒指給了老八那個瘸子,卻將早已失寵的鄂爾泰家的孫女兒指給了他……

這些,父皇自然心知肚明。父皇既然故意這樣安排,那便興許是說,從一開始,父皇在他和永璇之間,就是偏心永璇的。

也是,永璇的生母是淑嘉皇貴妃,在世時為貴妃;而他自己的生母呢,這麼多年在妃位上,再沒挪動。如今年過五十,敬事房裡的綠頭牌早就撤掉了,父皇這便連見都不再見她了。

永琪這一番又是上火不已,可是自己的所兒裡英媛懷著孩子,不宜驚動,他又不願與鄂凝說這事兒。思來想去,他還是來見了愉妃。

尹繼善這般忽然之間扶搖直上,愉妃自是心下也是窩著火的。

“想來是尹繼善幾件事兒辦得好,叫皇上忽然對他寵信了起來。第一件就是尹繼善奏請皇上三度南巡;其二,就是奏請生絲出洋解禁之事……”

永琪也點頭,“額娘說的對,兒子也是這樣想。”

愉妃眯了眯眼,“只可惜這會子忻妃鬧到如此地步,不然咱們倒是還能跟她計議計議聯手一番。終究尹繼善是毀了她姐夫的死對頭,她對尹繼善的怨恨,倒不比咱們少。”

永琪也是蹙眉,“從前看著忻妃也是個頗有心機的模樣兒,這次怎地鬧出欺君罔上的罪名來?原本孩子掉了就掉了,皇阿瑪自然更加憐惜,可是她又何苦非要一徑瞞著去?”

愉妃聳聳肩,“她自己不甘心唄。好容易懷了孩子,又是去年到今年宮裡唯一的一個有喜的去,她陷在得意的幻覺裡頭,不捨得清醒過來。”

永琪便忙按住愉妃的手,“既然如此,額娘便是為了兒子,也千萬別沾她的邊兒去!”

女人一待年過五十,蒼老便是雙倍而至。愉妃這些日子只覺自己又蒼老了許多,倒像是比皇上還要更老十年了去。

身子的蒼老,便也叫腦筋跟著變慢了。他這會子聽著兒子這樣說,便有些呆呆地發愁,“那這會子咱們還能怎麼辦呢?永琪啊,難道咱們當真要眼睜睜看著尹繼善青雲直上,幫襯著那八阿哥也一日一日地受了重視去?”

愉妃說著,按捺不住哀傷,忍不住道,“……鄂凝與你成婚這麼久,一個孩子都沒有,父親又已經死了,偏還佔著你嫡福晉的位子。倘若她不在了,你倒是還能續娶,到時候兒咱們盡力去挑選更好的人家兒,至少要不輸給尹繼善就是!”

永琪也是蹙眉,“額娘,此時說這個又有何益?”

愉妃便更是悲從中來,“這會子想來,咱們還有些不如忻妃了。好歹忻妃還有一個八公主,也是到了指婚的年歲;以她這些年千方百計上趕著傅恆家的那個康哥兒的勁頭——而傅恆家的這位三哥兒若也想跟他兩個哥哥似的成為額駙,那年歲相當、身份最高的也就是這位八公主了。這樣說來,忻妃的心願倒是有可能成真的。”

“哎喲……這會子也唯有傅恆能排在尹繼善的前頭去了。若是咱們也能跟傅恆家攀上親,那該有多好啊。”

愉妃說者無意,永琪卻是忽然抬眸,眸光一閃。

“額娘說,若是忻妃不在了,八公主又該託付給誰去?誰能撫養八公主,便自然能與傅恆家攀上這門親事去了吧?”

愉妃也嚇得一愣,盯住兒子半晌,方小心翼翼問,“兒啊,你的意思是……為娘我可以爭取到時候兒撫養八公主去?”

永琪微微扯了扯唇角,“如今妃位之上,額娘只在舒妃之後。舒妃撫養老十一,慶妃撫養老十五,若忻妃當真不在了,八公主既要託付給人,那便優先是給額娘您的。”

愉妃的心便激越地跳了起來,“倘若真能如此,為娘倒是值得勉力一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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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後宮嬪妃到那拉氏宮裡請安罷,那拉氏叫德格端出了些茶葉,分賜給在座的嬪妃。

這個時候兒正是春茶初初進宮,都是滋味最好的;況且天兒眼見著就要熱了,誰宮裡都想多預備些好茶,以備消暑解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