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卷127、渴(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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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的小太監應聲領命,將掛在廊子外簷的葦子簾都放下來。葦子簾隔開日頭,窗外的廊下便都清幽了下來,窗子內就更清爽些了。
永琪便又忍不住盯著那葦子簾出神。
鄂凝不明就裡,便解釋道,“阿哥爺可是責怪妾身自作主張,這麼早就垂下簾子來了?的確是不到盛夏的時候兒,可是今年實在是雨水太少,這剛四月,日頭就已經這麼毒了。”
永琪卻含笑搖頭,“這麼點子事兒,你自然做得了主,我怎會責怪這個?”
永琪垂首,將心裡的意頭掂對了掂對,不由得彷彿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與鄂凝說,“你說,為何都用這葦子簾去隔太陽?這葦子原本最易點著不是?”
鄂凝冷不防永琪有這麼一問,也被問得一愣,隨即笑了,“這都是千萬年來的老規矩了,咱們不過都是因循著沿襲下來罷了,倒是不曾問過一句‘為何’。叫阿哥爺這一說,我也覺著有些納悶兒呢。可不是嘛,那葦子原本就容易點著,怎麼還從來擋太陽去了?”
鄂凝嘴裡說著,心下倒是想起乾隆二十六年九月初四,發在壽安宮的那場火去。那場火同樣是遮陽簾子著的火,照實說,這宮裡多少次走水,實則都是出在那遮陽的簾子上了。
宮裡人都知道那遮陽簾子的隱患,可是宮裡卻離不開它們來遮陽。那都九月份了,按說天兒都已經涼快了,可是那遮陽的簾子還撤不下來呢。
“你想什麼呢?”永琪瞅著鄂凝是走神兒了,嘴角還有一抹莫測高深的笑,這便緊著問。
鄂凝便將壽安宮那場火的事兒,與永琪道來。
“阿哥爺聽吧,原本只要叫護軍進宮救火,便沒有撲不滅的。卻都是那些太監們怕被追究責任,這便將宮門緊閉,不叫外頭人進來救火。就單憑他們那幾個半拉的男人,哪兒得用呢,這才叫火勢反擴大了去。”
永琪聽著,心下便也是一動。
鄂凝挑眸望著永琪,“……可既然這千萬年來,明知道葦子容易著火,可還用這個遮陽,便一來因為這個輕便好搬動,二來興許也總是覺著這些葦都是生在水邊兒,本有水性兒。水可克火,這才不擔心葦子起火吧?”
永琪笑了,“嗯,說得有理。”
永琪的心思藏得深,鄂凝倒沒聽出旁的來。見阿哥爺又是半晌不說話,這便回頭又說起愉妃來。
“……額娘她,身子自是好著呢,只是我瞧著,心上彷彿還是有壓了塊石頭似的。”鄂凝故意道,“我想著,怕是額娘惦記胡氏娘倆兒吧,我便也不好深問。終究胡氏跟我總藏著心眼兒,我看顧著她幾個月,可是她連大格格都不叫我這個當嫡母的抱抱。”
鄂凝說著瞟了永琪一眼,“倒叫我不由得想多了,總覺著她是不是趁著去年跟著阿哥爺一同去熱河,這便纏著阿哥爺去了?既得了大格格就也罷了,怎地阿哥爺從熱河回來之後,腿就疼了?”
“大夫總是說阿哥爺是受了風寒,外寒侵擾所致……想阿哥爺身強體健,怎麼會怕這點子風寒了?我便擔心,必定是那胡氏纏磨阿哥爺太甚,叫阿哥爺在那個時候兒,最是虛空的時候兒才被風寒給盜著了!”
永琪不由得皺眉,“……說那些作甚!我這腿,已是好了。”
今春雨水稀缺,他的腿反倒好了。
鄂凝便也只得忍了,苦笑一聲兒,“好好好,阿哥爺護著胡氏,我便不說了。也省得又叫阿哥爺煩惱。”
永琪目光垂落地面,“額娘她……可說了究竟是煩惱何事?”
鄂凝便嘆了口氣,“唉,額娘她,自是煩惱那十五阿哥……竟那麼順順當當的送了痘疹娘娘去不說,皇阿瑪還將五福堂賜給十五阿哥住了。”
那五福堂的意義所在,永琪心下自是清楚。況且乾隆二十四年那會子,皇帝自己就在御製詩中已是說得夠明白了!
永琪深深垂下頭去,半晌都沒說話。
——從乾隆十三年,孝賢皇后的嫡子永琮夭折之後,他知道皇阿瑪已經是屬意於他!那些年拜謁祖陵,她與四哥和六弟一同去,都是以他為首,便足以說明他在皇阿瑪的心中,已是分量最重的皇子了啊!
便連後來又一位嫡子永璂出生,皇阿瑪也沒有因為永璂,而減少了對他的器重去。
可是一切,不知不覺從乾隆二十一年,令貴妃能生育了之後,就悄悄兒地改變了……
不過好在,乾隆二十一年,令貴妃先誕下的,還只是個公主;然而乾隆二十二年之後,便陸續誕下了皇子來——皇阿瑪對他的態度,便慢慢兒地,有了改變了去。
從乾隆十三年,到乾隆二十二年,將近十年的時光啊,他都是被皇阿瑪最為放在心上的皇子。可是一切卻就是那麼慢慢兒地就發生了變化;等他越發警惕的時候兒,情勢卻越發急轉直下,是他怎麼設法想要努力挽回,卻都攔不住的了!
尤其到了乾隆二十五年,尤其當這個小十五降生之後,皇阿瑪的種種言行便都更加一反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