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傲然抬起下頜,“容嬪身邊兒不是已經有回人佐領裡挑選來的女子伺候了麼?她也不缺人!依我看,倒不必選了!”

婉兮輕輕垂眸,“……主子娘娘可知,這個妮莎是什麼身份?”

那拉氏冷冷一哼,“還能是什麼身份?既然是編入包衣佐領的,自不是容嬪的母家人,想來不是家僕的女兒,就是樂師工匠,又或者是侍衛的閨女罷了。”

容嬪自己的叔叔封郡王,哥哥封公爵,便歸理藩院管轄,屬於外藩的範疇,自不在內務府包衣佐領下。

婉兮卻搖頭,“不瞞主子娘娘,這個妮莎也是出自和卓氏。”

那拉氏便眯起眼來,“也是和卓氏?可既然也是編入包衣佐領的,難道是——大小和卓的家人?”

同是出自和卓家族,可是容嬪這一家因立功而封王封公,大小和卓那一支卻獲罪,成為階下囚,被編入了內務府包衣佐領之下。

婉兮便也輕嘆一聲,點點頭,“主子娘娘說的是。這妮莎便是小和卓霍集佔族叔之女。因也起兵附逆,便也被押解入京來……”

那拉氏便輕啐了一聲兒,“既是那小和卓的族人,你竟然又敢給召進宮來?倘若賊心不死,又要對皇上不軌,那該怎麼辦?”

婉兮卻搖頭,“皇上如今恩遇和卓一族,皇恩便不止獨賜立功的容嬪一支,也應該惠及大小和卓的族人。唯有大小和卓的族人也能歸心,才能叫回疆真正心向朝廷。”

與容嬪相處這幾年,婉兮從容嬪口中得知了回部許多事。雖說大小和卓已死數年,可是大和卓依舊有妻子和兒子出逃在外。回部尚有百姓對大和卓的妻子和兒子尊崇……故此回部的人心,尚需歸攏。

那拉氏不知就裡,這會子盯著婉兮,便只輕哂一笑,“怎麼著,你剛給白常在找了個姐妹進宮相伴;這會子又要再給容嬪也找個姐妹進宮?”

再加上慶妃和祿常在,在那拉氏看來,若說婉兮這不是故意,那倒有些奇怪了呢!

“……那你將來,是不是也準備再給婉嬪也找個妹子進宮啊?又或者,你也想回頭從你自己母家,再給自己尋個妹妹,也收入宮來。”

“那這後宮裡,才當真要熱鬧起來了。個頂個兒的都是姐姐妹妹,走到哪兒都是一家親了!”

婉兮但笑不語。

總歸這事兒,一眾女子還都需要反覆再驗看。便是這會子記名兒,以後能不能留在宮裡,還不都是皇上來定奪麼?她自犯不著當面兒再跟那拉氏爭執起來。

那拉氏瞟著婉兮那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兒,便哼了聲兒,“行,也怪我今兒將話都說出去了。這旗鼓佐領和回人佐領都放給了你去挑,那我倒也不好駁了你的顏面去。這個妮莎,便叫先留牌子吧,一併放在宮裡學著規矩。若學不會清話,便總不能留在宮裡去!”

雖說今兒這一場選看的波瀾不斷,可好歹算是選完了。

那拉氏品評完了婉兮挑選的漢姓人、回部人,最後婉兮才從宮殿監的名冊裡看見了那拉氏選好的滿洲和蒙古的人選。

滿洲的女子排單在前,婉兮瞄了一眼,便也是忍不住垂首輕笑。

這位皇后娘娘啊,選來選去的,還是又選出了一個富察氏和那拉氏。

——她這算是跳不出這幾個姓兒去了。

在包衣蒙古人裡,婉兮記住了一個名兒——“烏陽嘎”,漢意就是“梧桐樹”。

所有的人選定好,那拉氏陸續將懿旨都傳到宮殿監和內務府去,安排女子留宮的事兒。待得婉兮離開御花園,回到儲秀宮,天色已是全黑了下來。

回到寢殿坐下來,婉兮連著喝了三大碗茶。

這一天是忙碌了,可也的確是與那拉氏費了太多的口舌。

玉蟬都忍不住道,“這位皇后主子倒有些意思,說是將挑旗鼓佐領的女子,統交給主子去了,可是主子既然沒選那汪氏,皇后主子怎麼又非給選了?”

“她不是不待見漢姓人麼,今兒這又是哪一齣?”

婉兮倒是淡淡一笑,“今日挑選這一批女子,雖說都是內務府旗下的,可是你也瞧見了,這一批裡頭正經有這麼些門第高的。這便註定了進宮來不能僅僅當官女子,總有要進封的。否則嬪妃的姐妹,或者是二品大員的女兒卻要在宮裡伺候人,又成何體統了去?”

“故此啊,皇后這是目光放得遠,從眼前這一步兒,已是要與我分庭抗禮,將這批新人兒扒拉個清楚呢。”

玉蟬便也懂了,“皇后原本不肯提這個汪氏,就因為汪氏也是漢姓人,母家也與主子同在瀋陽,且家世也好,故此她擔心汪氏與主子親近,故此她本不想留汪氏的牌子。可是她瞧著主子反倒沒記這個汪氏的名兒,她便反倒逆其道而行,倒要留這個汪氏去了!”

婉兮點頭,“目下瞧著,她是這個用意。”

玉蟬也只能搖頭,“今兒皇后選看女子,竟叫主子作陪,奴才本還以為皇后轉性兒了呢。如今瞧著,倒是青山易改,本性難移,這便又忍不住凡事都非要與主子做對去了。”

婉兮眸光輕轉,“她要做對,暫且都由得她去。”

如今婉兮的一顆心都在忻嬪那兒……忻嬪已是得了方子去,倒看這個忻嬪會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