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蕤說著都是冷哼一聲兒,“咱們大清,又不是沒出過廢后。皇后被廢,降位為妃,早已有之。”

玉蕤挑眸凝注婉兮,“姐……我怎麼忽然覺著,便從這句詩、這幅畫裡,皇上已經露了廢后之意了?”

婉兮心下也是忽悠一顫。

“玉蕤……這話總要小心,不該由咱們說。”婉兮握住玉蕤的手,“廢后是大事,無論上天還是百姓,也都有會埋怨皇上的。倘若發生這樣的事,皇上會承受太大的壓力——故此,我倒希望不至於。”

玉蕤便也是點頭,“姐放心,我明白。我這話必定小心守護著,絕不亂說與人去。我只是……”玉蕤抬眸望住婉兮,“我只是覺著,皇上便是為了咱們十五阿哥,為了皇上早已流露出的那份兒心意,便也得廢后去。”

“若不廢后,便有十二阿哥那麼個嫡皇子擋在前頭去,咱們十五阿哥將來反倒艱難。唯有廢了皇后,十二阿哥才不再是嫡子身份,那咱們十五阿哥將來承繼大位才能名正言順了去!”

婉兮深吸一口氣,抬眸望向窗外夜空,“……這會子我倒不想那麼遠,我啊,只想著眼前,只想著今晚。若上天當真有意,便先保著我的圓子平安送聖去吧。”

婉兮話音剛落,忽然見玉蟬玉蟬有些慌手慌腳地跑進來。

婉兮的心便倏地提到了嗓子眼兒,忙問,“可是五福堂有事?”

玉蟬都不敢說話,只是使勁點了點頭,“桂總管安排跑腿送信兒的那兩個徒弟,其中一人來了,說有話要回主子。”

婉兮忙看向桌上的西洋鍾。

才是酉時。也就是小十五種痘吉時才過了一個時辰。

這麼快就忽然有信兒傳來,難道說是小十五的身子對那花苗有不良反應,這便不好了?

婉兮腳下便一個踉蹌,抬手緊緊揪住領口。

“他人呢?叫他進來。”

玉蕤心下也早已路謊成一團,這會子卻強撐著攔住婉兮,“姐!先叫我去聽聽他報的是什麼。終究他也是剛從五福堂過來,身上別帶了病氣去。”

婉兮覺著冷,身上開始打了輕顫,她卻還是堅定抬眸望住玉蕤,搖了搖頭。

“不……不管是什麼事兒,我都要親自聽著。”

玉蟬這便有些腳底下打哆嗦地出去了,不多時領進來那傳話的小太監。

婉兮只覺心口憋悶,已是喘不上氣來了,卻極力平靜,沉聲問,“桂總管叫你來傳什麼話?你喘勻了氣,這便回話吧。”

那小太監跪地下,不敢抬頭,看不見他面上神情,只能看見他因大口喘氣,兩肩都是一聳一聳的。

那小太監終於喘勻了氣,卻是猛然一揚臉,已是滿臉歡喜的笑,“回貴妃主子、瑞貴人主子,酉初二刻,伺候在十五阿哥身邊兒的瞻禮太監趙興邦來報,說十五阿哥打了個大阿嚏!”

婉兮卻因緊張,有些回不過神兒來,“打了個大阿嚏?那……可是五福堂裡涼,叫圓子著涼了,啊?炭夠不夠用,若不夠,將我份例裡的炭,這便叫內務府給調過去用!”

倒是玉蕤也有了前幾次皇子皇女種痘的經驗,這便定了定神,卻是伸手攥住了婉兮的手,輕聲道,“姐先別慌,我倒覺著,怕是好信兒!”

指頭緊緊扣住婉兮,卻是問那小太監的話,“……我只問你,桂元總管、還有醫士蔡世俊是怎麼說的?”

那小太監眼角都笑得上揚,“我師父與幾位太醫問了,蔡太醫說‘看得阿哥脈息、精神俱好,至酉初起苗吉祥,陸續噴嚏十數次……”都說這阿嚏打得好,怕是那花苗已經在十五阿哥的鼻子裡成活了!”

婉兮大驚大喜裡,便是一個搖晃,“什麼?這麼快,剛一個時辰,便已種活了?”

那小太監也是喜滋滋道,“我師父和太醫們都說,伺候過這麼多位皇子皇孫、宗室阿哥們種痘了,這麼順當的,咱們十五阿哥這還是頭一份兒!”

婉兮歡喜得腿又是一軟,險些跌坐在地。還是玉蕤眼疾手快,忙將一個繡墩拉過來,墊在下頭。

婉兮眼圈兒已是紅了,說不出話來。玉蕤便忙笑著喊,“賞!翠鬟、翠袖,快將我預備好的荷包都捧出來,賞給這位小公公,連同桂元總管,還有島上的太醫們去!”

翠鬟帶著小太監出去領賞了,婉兮終於放心落下淚來。

玉蕤也早已是滿臉的淚,笑著指著桌上那幅畫,“行樂圖,嘉慶……皇上這些詞兒用得可真好,這便叫咱們十五阿哥的事兒,從一開始就見喜了呢!姐可放心了,這事兒這樣順當,這便是上天在護著咱們十五阿哥呢。”

“那皇上的心意就沒拿錯,咱們十五阿哥自也能扛得起上天、皇上的期冀去!”

婉兮自己便也舉袖擦淚,這便也破涕為笑。

說來真是這樣巧,她剛還說,顧不上皇上廢后之意,只想著叫小十五順順當當出完了痘去呢……結果這麼快就來了喜信兒,那是不是說,皇上的立太子、廢后的心意,上天也是贊成,這便叫一切都如此順當了去?

可是婉兮卻也不敢大意,還是攥住了玉蕤的手去,“……終究才是第一天,便是花苗順利成活了,可是其後還有幾天去呢。咱們啊歡喜是應該的,卻也別這會子就以為已然萬事順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