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便也扯住了語琴的帕子,使勁兒地笑了出來,“姐姐不難受就好了。就當我方才是——苦肉計呢!”

“呸!”語琴無奈啐了婉兮一聲兒,“你那哪裡是苦肉計,你才是實打實地割肉之痛啊。”

婉兮忙抱住語琴,“我的好姐姐,咱們都不哭了,便也都別說這些了。咱們得替圓子檢視周全嘍,叫他明日挪過來種痘,便一切都是穩穩妥妥的。”

桂元瞧著婉兮和語琴兩個落淚,也不敢說話,這會子好容易見兩位主子破涕為笑,這便趕緊上前打千兒回稟。

“回貴妃主子、慶妃主子,皇上有旨,十五阿哥種痘,必須萬無一失。若萬中哪怕有那麼一絲兒失了,那奴才就得提著腦袋去見皇上……”

“回二位主子,奴才奉皇上的旨意,不敢不加一萬個小心。奴才專門兒從打掃處、熟火處、景和門及御花園,抽調了四名勤謹能幹的瞻禮首領,以及四名瞻禮小太監,專門負責輪流值班坐更,晝夜隨時伺候十五阿哥的衣食起居。”

婉兮明白,這說的就是種痘期間,近身伺候在小十五身邊兒的坐更太監了。孩子的安危,除了在太醫手上,其實更在這班太監的手上。若太監有一個懷異心,那孩子就必定沒跑兒了。

婉兮欣慰點頭,“既是桂元總管你親自挑選的,我自放心。”

桂元恭謹一笑,“……奴才明白,十五阿哥身邊兒除了坐更太監必須牢靠之外,奴才說句不敬的,太醫們那邊兒也得抽隻眼睛盯著才行。”

“不過奴才只是宮殿監的總管,管不得太醫院這班大人們。不過奴才也不敢有半點的疏失,這便從御藥房裡選拔了一位首領,以及一個小太監,叫他們陪著太醫們一起看診用藥。”

“他們啊,雖說醫術上不敢跟太醫們相提並論,可是好歹在御藥房裡伺候的日子久了,於這醫術藥理的,全都門兒清。尤其太醫們便是要開方子,藥材卻必須都得從御藥房裡出,絕不準從旁的地方兒來的,他們自然都對這些藥材瞭若指掌,料太醫們也不敢動旁的心眼兒去。”

婉兮心便一緩,讚許地點了頭。

桂元又道,“除此之外,奴才叫自己手下的兩個小徒弟兒,專門負責跑腿聯絡之事。這兩個小徒弟兒,是奴才從小帶大的,奴才說一,他們絕不敢想個二去。貴妃主子便請放心,這‘天然圖畫’本就是孤島一座,進出聯絡都由他們把著,這便不管是外頭誰想傳話給太醫、坐更太監們,奴才也敢確保,一個蒼蠅都飛不進來;而咱們不想叫外頭人知道的事兒,更是一筆一劃都飛不出去!”

聽到這裡,婉兮心下終於有些明白,皇上為何單叫一個有些陌生的桂元,來總管小十五種痘之事。

原來這個人竟然周全仔細若此。

婉兮終於展顏微笑,“桂總管安排得甚詳,倒比我自己想得還要周到。桂總管,有勞你了。”

桂元忙跪倒謝恩,“奴才豈敢。”

桂元退去,婉兮攥緊了語琴的手,“姐姐方才聽見了吧?皇上當真安排得周詳,便是咱們想到、沒想到的,皇上啟程之前,已是都幫咱們想好了。”

語琴終於點頭,“……那我便,先帶著圓子過來轉轉。也省得他明天冷不丁過來,再害怕了。”

當晚,婉兮便聽玉蕤來報。

“姐……慶姐姐搬進‘天然圖畫’去了。”

婉兮心下一顫,卻也用力點頭,“陸姐姐是擔心,圓子明兒挪進去會害怕,陸姐姐這才要親自搬進去陪著他。陸姐姐對圓子的心啊,一如當年對小鹿兒一般。有陸姐姐這般用心,我便也能放下心了。”

二月二十四日,婉兮和語琴,帶著小十五登上了“天然圖畫”的小島。

小七、啾啾、拉旺等幾個孩子也非要都跟來。

這幾個孩子終是都種過痘的,想來也不妨事。再說有他們陪著,小十五也能更歡快些。婉兮便都帶著來了。

孩子雖說還小,可眼睛卻都是最“毒”的,一見島上這架勢,小十五便覺著不對勁,伸手死死攥住婉兮的手,“額娘,你別走。”

婉兮緊咬嘴唇,心就如同被撕扯著一般地疼。

語琴趕忙兒蹲下,抱住小十五,“圓子別怕,慶額娘陪著你一起在這兒。”

小十五抬眸望住婉兮,還是不肯鬆手,“我要額娘和慶額娘都陪著我,誰都別走。”

婉兮心下一顫,眼淚險些跌下來。

小七咬著嘴唇看著,忙上前扯住小十五,順勢將小十五的手從婉兮袍子上扯下來,攥進她自己手裡去。

“圓子你跟我來,我領你看看咱們這從前的家!”

語琴有些擔心,挑眸看婉兮,婉兮卻點了頭。

孩子們的心事,興許還是孩子們來解,才是最好的法子。

小七領著小十五的手走到五福堂窗外,指著窗內道,“你知道麼,我就是在這兒出生的!不光我,還有你九姐……當年額娘就住在這兒,春天帶我和你九姐挖竹筍;夏天就到蓮塘裡採蓮花;秋天就爬到樓上看西山暮色;冬天還能在這島上直接到後湖上去玩兒冰!”

小十五聽著就傻了。可不是嘛,比他大的幾個孩子裡就他不是在五福堂出生的,其餘幾個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