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嬪定定瞧著祿常在,便也嘆了口氣,“傻妹子,我知道你是將那方子當成唯一的法子了。我自也不忍心敲醒你,可是卻又如何眼睜睜瞧著你去辦這無用的傻事去呢?”

祿常在舉袖用力抹著眼淚,還是忍不住不甘,“……可是忻嬪娘娘,令貴妃這些年來連續得了這麼多孩子,又該如何解釋去?便是愉妃不是用這個方子得了孩子的,那又如何能說令貴妃就不是用了這個法子去?”

忻嬪竟也一時被祿常在問住,不由得蹙眉,“令貴妃自是最有手腕兒的!她必定是用了旁的法子去!”

祿常在這會子終於平靜下來些,眼睛依舊是紅著,卻是直直盯住忻嬪的眼睛。

“憑我姐姐與令貴妃的情誼,那令貴妃便是在後宮裡會瞞著誰,卻也不會瞞著我姐姐去。而我好歹是我姐姐的妹子,便是我姐姐防備著我,可是景仁宮裡上下倒還是顧及我的身份,故此有些話兒倒也是都肯與我說……”

忻嬪心下便咯噔一聲兒,也同樣死死盯住了祿常在的眼睛去。

“你……難不成,是聽說了什麼去?”

祿常在的淚已是緩緩都收了,輕垂眼簾,點點頭。

“忻嬪娘娘知道,我陸家也是蘇州人吧?”

忻嬪便是一眯眼,“蘇州人,怎麼了?”

祿常在滿意地輕輕嘆息一聲兒,“我聽姐姐位下的官女子說起過,當年純惠皇貴妃的母家也是住在蘇州。她這方子就是她母家從蘇州本地的名醫世家手裡得著的,送進宮裡給她的。”

祿常在緩緩說著,挑眸凝視忻嬪,“忻嬪娘娘知道,各地皆有方言。名醫世家的方子,就更是世代相傳,絕不外露的。故此那方子裡自有多處以蘇州當地方言習慣寫出的藥材名兒來……”

忻嬪也自是聰明人,這便聽懂了,“你是說,這方子原本就有明有暗!純惠皇貴妃當年迫於孝賢皇后的壓力,不得已將方子給愉妃看過,純惠皇貴妃其實也是留了後手,就是確定愉妃一個蒙古人,便是看了那方子,也未必能看得懂什麼。”

“甚或說,倘若愉妃老老實實按著那方子的明面兒字樣去調理身子的話,反倒可能因為用錯了藥,而適得其反去!”

忻嬪緩緩冷笑起來,“可是愉妃也不是吃素的,她倒也壓根兒就沒用那方子,而是用了旁的法子得了孩子去……故此從這方子本身來說,當年的純惠皇貴妃和愉妃兩個,倒是誰都沒輸。”

祿常在點頭,“我還聽說,純惠皇貴妃那方子其實早就給了令貴妃去,令貴妃同樣心下有所懷疑,這便並未使用去,不然也不至於那麼晚才有孩子……”

祿常在說到此處,眼底緩緩漾出光芒來。

“也是令貴妃命好,身邊兒有我姐姐這樣一個蘇州人。故此純惠皇貴妃那方子上的隱語,我姐姐卻是看得懂的。便是我姐姐對醫藥並不甚懂,可是她卻也還能透過母家,以及太醫院裡來自蘇州的太醫,一同幫襯著令貴妃將這些都解讀明白了去。”

忻嬪眼角便是一抽,“……當真?”

祿常在輕嘆一聲兒,“要不令貴妃又是為何那麼多年都沒有孩子,可是後來卻忽然開了封條一般去?”

忻嬪也是梗住。

是啊,令貴妃究竟是憑什麼能如此得天獨厚去?這個緣故忻嬪自己也想不通啊,她自然絕不願相信是皇上多年的不變的真情所致,她寧願相信令貴妃是有旁的手段,那便也只能想到這樣一張坐胎的方子上去。

忻嬪緊緊盯著祿常在,便越發說不出話來了。

祿常在緩緩勾起唇角,“……我姐姐是令貴妃最相信之人,這有兩人多年相依為命的緣故,卻何嘗不是因為我姐姐幫了令貴妃這樣一個大忙去!所以令貴妃的兩個皇子,便都是交給我姐姐去撫養;即便是穎妃她們也同樣與令貴妃交好,可是令貴妃卻都還是將皇子交給我姐姐去啊。”

“若說旁人宮裡的訊息,可能有假的,或者以訛傳訛的;可是我姐姐宮裡的訊息,便必定是真的!”

祿常在眸子裡的光芒更盛。

“……我一定要設法拿著那張方子去!”

祿常在從最開始的自己偷著哭,到最後目光堅定、含著微笑告退而去,叫忻嬪望著祿常在的背影,也不由得羨慕祿常在的年輕。

年輕,便有勇氣,便還有太多的可能去。

可是她自己呢,雖說也還是年輕的,至少還比令貴妃年輕十歲呢;可是她卻終究已經進宮十年了。十年,她在皇上眼裡,早已不再新鮮。

樂容小心打量著主子,她在主子的眼中也看見了光芒。那光芒,與祿常在眼中的,倒是有些相似。

樂容便明白,主子怕是也活了心去。

樂容便忍不住輕聲問,“祿常在終究是慶妃本家兒的妹子,主子……能相信她的話麼?”

忻嬪垂首想了想,緩緩抬眸,“……若不是因為那方子,那你說,令貴妃是憑什麼年輕的時候兒多年無子,卻在三十歲的時候兒,忽然就連上捻兒了去呢?”

樂容也是結舌。這個疑問,幾乎是後宮裡最難破解的謎團了啊。誰能勘破這個謎團,便也可如令貴妃一般,掌握了這後宮裡盛寵的秘密去啊……

見樂容啞口無言,忻嬪也終於緩緩揚起頭來。

“祿常在雖是慶妃的妹子,可是這些年咱們也都親眼看著,慶妃對這個妹子非但不親近,反倒處處防備。慶妃不滿祿常在進宮,便連將祿常在送入宮來的英廉都一併厭煩上了。”

“結果英廉果然因為送入祿常在的緣故,倒是在前朝和內務府一步一步崛起了。皇上除了在內務府給了他總管內務大臣的職銜之外,在前朝更叫他取代了吉慶去,當了戶部左侍郎……慶妃自是與祿常在的心結更深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