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愉妃這一句話,眾人還是都朝忻嬪看了過去。忻嬪不得不抬起頭來,面對眾人的目光來。

忻嬪梗了梗脖子,“今兒是令貴妃的千秋,我便是送禮也是送給令貴妃的。令貴妃尚且什麼都沒說,愉妃娘娘倒是搶先兒了。”

忻嬪瞟一眼婉兮,“倒不知道愉妃娘娘什麼時候兒與令貴妃這般親密無間,都可叫愉妃娘娘代替令貴妃說話兒了。”

沒想到倒是愉妃和忻嬪兩個掐起來了,婉兮覺著有趣兒,含笑與語琴對視一眼,卻沒說話。

婉兮不出聲,倒叫人摸不準她是同意愉妃代為發聲,還是不同意。這倒叫忻嬪有些意外。

愉妃卻笑了,瞟一眼忻嬪,“不過我想忻嬪妹妹這禮送得倒是頗為有理——終究宮裡誕育過皇嗣的主位,都是誕有皇子的,唯有忻嬪妹妹只誕育下兩位公主,那便自然是忻嬪對生養公主的預兆最為了解不是?”

忻嬪不由得緊咬銀牙,瞪住愉妃。

就憑她這些年與愉妃的交往,如何不知道愉妃這是做什麼呢?

愉妃一是故意挑事兒,見令貴妃不主動說話,她今兒又主動低調回避去,愉妃這便想將她跟令貴妃之間的火給挑起來。

終究那令貴妃是懷著胎呢,倘若動了胎氣,自是對愉妃有利;而愉妃又可說,叫令貴妃動了胎氣去的,是她!

第二層……也是忻嬪最不願意承認,卻也不能不面對的。

那就是——因為她姐夫安寧的事兒,如今就連出身低微的愉妃也敢看不起她了!

忻嬪今兒不是不想忍耐,可是當著愉妃這般挑事兒,她若忍了,以後是不是誰都敢跳出來這般與她做對?那以後她在這後宮裡,難道是要夾起尾巴來做人了不成?

忻嬪便一聲冷笑,瞟住愉妃去,“愉妃娘娘說的也是,終究愉妃娘娘只誕育了五阿哥永琪這一個孩子。想來但凡誕育了皇嗣的內廷主位們,都不止一個孩子,唯有愉妃娘娘就這一個兒呢。”

“說起來啊,倘若愉妃娘娘也能多一個公主去,那愉妃娘娘這會子怕早已晉位貴妃,與令貴妃並尊去了吧?”

忻嬪說著故意抬手捂住了嘴,“哎喲,我這話說得好像太晚了。明年愉妃娘娘就五十歲了,按著內廷的慣例,愉妃娘娘的綠頭牌便該被撤下,愉妃娘娘便不該再侍寢去了啊!那愉妃娘娘還怎麼可能再生公主出來呀?”

愉妃尷尬得滿面通紅,恨恨道,“原本潛邸裡的老人兒,又不止我一個,誰不是都已經到了這個年歲去!便是我明年便要撤下綠頭牌,可是這是宮裡一向的規矩,便是今日還年輕些的,誰將來還沒有這一天去?”

忻嬪抿嘴一笑,“我今年才二十六歲,距離五十歲還有二十多年。哎喲,還有那麼長遠啊……”

婉兮聽夠了愉妃和忻嬪互相的撕咬。

今兒終歸是婉兮自己的千秋生辰,便是樂得聽兩句熱鬧,卻也沒得放縱愉妃和忻嬪兩個在她面前這麼爭來吵去的。

婉兮這便收了微笑,端然坐直,抬眸望住兩人。

“愉妃說得有理,可是卻未免是誤會了忻嬪去。忻嬪今兒來送禮,雖說這桃紅、水綠的料子,不合適給皇子穿;不過今兒終究是我的生辰,忻嬪的禮也是送給我的,那我想來,忻嬪這桃紅、水綠,便是送給我穿用的。”

忻嬪聽得頗有些意外,想不到婉兮還能出言迴護於她,這便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只能點頭罷了。

婉兮笑著抬手撫了撫自己的面頰,“可是說實在的,這桃紅、水綠雖說原本是我喜歡的顏色,卻著實不是我這個年紀的人穿用的了。要是如忻嬪這般,比我年輕了十年的穿,倒還合宜。”

婉兮朝向忻嬪,紅頰一笑,“可是忻嬪妹妹卻偏給我送了這顏色來,姐妹們瞧瞧,她可是使勁兒朝我點頭,這便沒假了……那我想,忻嬪妹妹必定是心下覺著,我其實與她還是一樣地年輕。我與她中間隔著的十年,就跟沒有一樣兒!”

“哎喲,這叫我怎麼敢當呢?”婉兮緩緩收起一半的笑容來,高高坐直,下頜傲然輕揚,“我記著忻嬪妹妹這些年來每當與我鬧意氣的時候兒,總是要指出我比她‘老了’十歲去呢……那今兒的這份心意,豈不是來與我自毀前言,外兼賠禮認錯來了?”

婉兮說著眸子緊緊盯住忻嬪。

“忻嬪妹妹既如此有心,那我這個當姐姐的又如何還能計較?忻嬪妹妹,你的心意我收下了,而我也原諒你了。”

忻嬪一口氣梗住,抬眸瞪住婉兮,已是噎得說不出話來。

她若否認,那麼前邊兒婉兮替她說的那兩句話便站不住腳了;可她若是承認了……那豈不成了跟婉兮來服軟?

忻嬪心下猶豫不決,可是婉兮卻沒打算等她自己猶豫完。

婉兮只輕輕一笑,“忻嬪妹妹送來的這織錦,我瞧著是上用的料子。那想必是該出自江南三織造……而忻嬪妹妹的姐夫安寧本是蘇州織造,那這料子怕就是忻嬪從前從安寧那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