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妃位以下的,還都紆尊降貴的,去給新常在道喜了。

婉兮的胎到了這個月份,已是四個多月了,加之暑氣漸濃,她的腿腳便有些容易浮腫。若是坐得久了,或者是走動多了,這便有些不舒坦。

早請了歸雲舢來看,歸雲舢也說這一胎終究是在南巡的途中坐下的,總有些水土不服,況且南巡途中每日舟車勞頓著,回程的時候兒還都暈船了,這便足證,婉兮的身子還是有些虛損著了。雖不嚴重,也需將養,畢竟婉兮的年歲也不小了。

婉兮也明白,這一胎還不同於小鹿兒,小鹿兒當年雖說也在她肚子裡跟她去過江南,可終究小鹿兒是在京裡已然坐下了胎;而這一胎,卻整個兒都是在南巡途中,從一開始便不甚穩當了。

婉兮這便沒親自過去,只叫玉蕤去道賀。

玉蕤前腳剛走,皇帝后腳便走進來。

婉兮正揉著腳,皇帝進來便自自然然坐在炕邊兒,伸手替婉兮搓著。

說也奇怪,或許就是陰陽的調和,皇帝搓過的地兒,那腫脹倒一點點消了。

婉兮便笑,“爺的療法,倒比御醫們更靈驗十倍。”

皇帝哼一聲兒,瞟著婉兮的肚子,“那是這小東西知道怕阿瑪……就知道欺負額涅!”

婉兮笑起來,“說起來,這世間當爹孃的,總得有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兒去的。叫孩子怕一個就夠了,哪兒能都心生畏懼去呢?”

皇帝眯眼凝視婉兮,“……可是無論小七、啾啾還是圓子,真正立規矩的人,卻都是你這個額涅。”

婉兮輕笑出聲兒,“可不是嘛,皇上也太慣著他們去,若奴才再不扮個白臉,將來毛病多了,可不容易板去了!”

皇帝卻輕哼,“咱們的孩子個個兒聰明乖巧,哪兒有用得著爺去立規矩的呢?”

婉兮嫣然而笑,“那便是陳姐姐、阿窅她們的功勞了。叫孩子們跟著她們去,倒比奴才自己親自管教還更有模樣兒。”

皇帝含笑凝住婉兮,卻沒說話。

婉兮忍住嘆息,垂首笑道,“爺是想與奴才商量圓子將來的事兒去了吧?”

小十五這也即將滿兩週歲,明年開春就得種痘;而婉兮如今肚子大了,這便怎麼都不能再跟著忙碌種痘、供神的事兒去了。給小十五選一位內廷主位撫養,已到了眼前兒。

婉兮垂眸,“奴才心下唯有一個人選。也唯有此人來撫育小十五,才能叫奴才放心。”

皇帝輕哼一聲兒,“南巡的時候兒,你將圓子託付給了慶妃和穎妃兩個。爺也留了意,知道她們二人將圓子照料得很好。才能叫咱們這一走四個月去,回來圓子連一兩膘都沒掉”

婉兮聽著便也“撲哧兒”笑了,“可不是嘛,甚至比咱們走的時候兒,還更白胖了些呢。”

皇帝收起笑容,靜靜凝視婉兮,“所以你心中的人選,必定在慶妃、穎妃當中一人。”

婉兮鄭重點頭,伸手握住皇帝的手,抬眸望住皇帝的眼睛。

“爺……是陸姐姐。”

皇帝自不意外,卻也忍不住嘆息,“慶妃當年撫養過小鹿兒……我只怕……”

小鹿兒終究沒能活下來,婉兮心下明白,皇上這是怕有些不吉利。

婉兮卻搖頭,“小鹿兒雖然去了,卻絕非陸姐姐照顧得有半點疏漏去。小鹿兒走後,奴才尚且能儘快好起來,可是陸姐姐反倒纏棉病榻那麼久……陸姐姐的傷心,倒勝過奴才去。奴才那會子便暗暗想過,若再誕下的是個皇子,必定還送到陸姐姐身邊兒去。唯有如此,才能叫陸姐姐真正地好起來啊。”

皇帝也是黯然嘆息一聲兒,“我也看到了,這幾年慶妃更顯憔悴。她本就比你還大三歲,明年也是要四十歲的人了。我何嘗不擔心她便鬱在心裡,再病倒了去。”

婉兮鼻尖兒一酸,已是隱約含淚,“皇上這話便也說到奴才心坎兒上去了。這些年我與陸姐姐後宮相伴……我真不敢想,若有陸姐姐早我而去的一天,我又該如何熬下去。”

皇帝一驚,急忙一把手捂住婉兮的嘴去,“又胡說什麼呢?”

婉兮便吐了吐舌,趕緊轉開話題,“……那爺便是答應奴才了吧?”

皇帝哼了一聲兒,“只是……你與慶妃都是漢姓人,你也該明白,爺心下的憂慮。”